太子连连叩首,努力自陈清白,额头都叩出了血,熙宁帝才开口了:“你手上的政务都先放一放,在东宫里先待些日子静静心吧。”
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太子立刻意识到,父皇是要收走自己手上的权力,将自己暂时闲置了。
他心里发苦,自陈清白大半天,都抵不过那一本口供的分量——任谁来看,这都是太子先派人刺杀晋阳公主,然后怕晋阳公主侥幸逃脱,又派人扫尾去了——正常人都该主动避嫌吧!谁会在风口浪尖上冒险出手?
正常人确实干不出这种事,太子一向刚愎自用,异想天开。更麻烦的是,他的身份地位还使得他有能力去将异想天开化为实际操作!
往日里太子和谢丞相来往不少,有谢丞相规劝教导着,太子没机会展现自己化梦想为现实的本领。但因为谢丞相的嫡孙被指给了晋阳公主,太子对谢丞相生了疑心,这几日和谢丞相都没什么来往,谢丞相一个没看住,他就出了一记昏招。
晋阳公主遇刺,来来回回得利的也就那么几个。原本太子就是怀疑名单上的重要人物,他神来之笔一出,顿时把自己的嫌疑拉到了最大,吴王睿王和几个可疑朝臣的嫌疑程度迅速下降。
太子还想咣咣咣以头抢地,被熙宁帝命龙骧卫拖出去送回了东宫。
将太子逐走,熙宁帝在殿中转了几圈,心里的担忧不安越来越重,他猛地转身:“梁平!”
梁平立刻道:“奴才在。”
“去准备一下,朕要亲自去看晋阳——顺便派人去叫上谢丛真,他孙子也伤着了,想必也提心吊胆。”
梁平扑通一声跪下了:“皇上啊,刺客尚未落网,您不可轻履险地!”
他是真的害怕皇帝出了事。梁平今日主持搜寻整整一日,都没找到半个刺客的影子,万一圣驾一过去,突然冒出个刺客来,这可怎么办?
熙宁帝冷冷道:“叫贵妃也过来,她担心的紧。”
梁平还要苦劝,熙宁帝已经道:“住口。”
熙宁帝方才对着太子那种暴怒的情绪仿佛已经消失了,语气不冷不热,也并不疾言厉色。但梁平知道,这才是皇帝怒到了极点的表现。
再劝下去,不会劝住皇上,反而会触怒皇上。
梁平识相地闭了嘴,应道:“奴才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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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听说熙宁帝御驾亲至,景曦和谢云殊顿时都精神了。
他们两个各自都有伤,景曦伤在背上,谢云殊伤在肩头,梳洗十分不便。好在几个婢女都没在动乱中受伤,昨晚就被送了回来,匆匆服侍二人起身梳洗完毕,帐外已经喧闹起来。
——熙宁帝到了。
这位九五之尊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别人,直奔景曦而来,身后还跟着个宫装华丽,容貌清艳的美人,正是柔贵妃。
一看见景曦面色苍白,身上带伤的模样,熙宁帝还能忍住,柔贵妃却是立刻心疼地落下泪来。她扑过去将景曦的手紧紧拉住,想抱她又怕触及背上的伤,连声问道:“昭昭,你的伤怎么样,要不要紧?”
见景曦摇头,柔贵妃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哽咽道:“我可怜的昭昭,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熙宁帝也上前来,温声道:“晋阳,父皇知道你受了委屈,身上有伤不好行路,先随父皇回京休养吧。”
他话还没说完,景曦已经落泪道:“父皇,儿臣不敢回去,”
她面色苍白,神情凄楚,像一朵被风吹雨打过的菡萏一般轻轻颤抖着:“儿臣回了京城,就是太子吴王和睿王的眼中钉,哪里还有活路,只有去了晋阳,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命。”
说着,景曦失声痛哭起来:“父皇,儿臣愿意在此发誓此生再不回京,只求几位皇兄皇弟能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她这么一哭,熙宁帝被她哭得揪心,又是难受又是不舍。眼泪簌簌往下掉的柔贵妃反而诡异地放下心来。
正因为了解景曦,柔贵妃才最清楚,景曦无论何时绝不会如此示弱——除非是她另有打算!
但柔贵妃自然不会去拆景曦的台,她身体一软,就势跪了下去,哭求道:“皇上,求皇上为臣妾与昭昭考虑一下,如今皇上还春秋正盛,太子他们就敢甘冒奇险刺杀昭昭,将来太子得势,我们岂不是只能一条白绫自缢了!”
宠爱的贵妃和疼爱的女儿都哭得梨花带雨,熙宁帝心中怒火更盛。
他待要开口,一旁的谢云殊终于待不住了。
——方才柔贵妃的话分明直指太子派人刺杀景曦,熙宁帝居然也没有反驳,这其中牵涉太多,谢云殊实在不敢再听下去。
想到这里,谢云殊微微垂首,不声不响地沿着帐子边缘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