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怨灵追逐着活着的生物,因为“不想死”这种念头和咒灵融为了一体,却又失去了灵魂上的自由,也就是失去了自我,变成了像是灾难片里的丧尸一样的生物,因此追逐着活着的心。
“我不算是活着吗?”
咒灵操术从“人群”里走过,原本干净体面的人在他打破那层假象后改变了形态。
光是从死亡时候的形态就能推测出来,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病死的,像是被抽干水分的树枝那样干瘪下去。
也有身上血糊糊的一片,少个胳膊,少个腿,还有干脆连脑袋也没有的家伙。
死亡这种东西是不讲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
腐烂的气息萦绕在咒灵操术鼻尖,他皱着眉头,想要快点离开这片死灵密集的区域。
长长的走道看不见尽头,仿佛和先前咒灵操术梦境里的那条记忆回廊重叠在了一起。
咒灵操术忽然看见人群里露出一个熟悉的面容,不由自主地呼唤道:“妈……”。
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咒灵操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叫出那个称呼。
夏油杰做的太过分,也太决绝。
把家人送上死路,也彻底堵死自己的生路。
他告诉自己不能回头,于是便义无反顾,像只扑火的蛾,在虚幻的光明中被焚烧殆尽。
夏油杰所说的“大义”咒灵操术想不明白,那种东西和“活着”或者“幸福”半点都不搭边。
就算夏油杰真得达成那份大义也不会有人感激他。
双手沾满鲜血之人必将坠入地狱。
人珍重自己的生命,所以才会重视他人的性命,当然也有那种重视他人性命胜过自身的。
只有极少数,且往往不得善终。
因为那种性格的家伙很容易被人利用成为牺牲品。
“不合理。”冲突的矛盾感仿佛在撕扯着灵魂。
杰所说的大义真得有这么重要吗?
无论如何也要达成的话,为什么没有对他下达命令。
咒术师不会像普通人那样会产生咒灵,但是咒术师的尸体并不包含在内。
以后来尸体被人盗用的情况来看,悟是没有做相应的措施吧?
那家伙在想什么啊?
难道还指望他能诈尸变成咒灵从坟墓里爬出来吗?
但如果那份大义并不是非要完成不可,像杰说的那样,他只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为什么杀掉了?
咒灵操术拍着脑袋,开始努力回想。
杰当时说了什么,杰有说“杀掉吗?”
如果认为非术师是杀不完的,那么为什么不把父母留到最后,就当作是私心?
不杀掉就无法证明自己的“大义”?
那种大义本来就没人信吧?
家人们也是因为杰才聚在一起的,而不是“大义”。
“在大家看来,杰(我)就像是疯子一样啊……”
“噗!什么啊……”咒灵操术忽然夸张地笑了起来,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夏油杰的善与恶都不纯粹,或者说是因为这世间没有什么非黑即白,所以才会活得这么痛苦。
那个由意义构成的人生,在意义的存在本身被质疑的时候,大脑就陷入了疯狂。
但是他不愿意停下,他觉得自己够强,应该去做点什么,应该去保护些什么。
但是谁是加害者?谁是要保护的人?概念被混淆了。
杀死非术师,某种意义上的确是从根源上解决咒灵的问题。
杰是普通人出生的,所以他很明白人是什么生物。
会因为看不顺眼去伤害同类,会在背后冷嘲暗讽,会因为对方比自己优秀而嫉妒。
但是大脑误会了一件事,那就是把咒术师和非术师当作两种生物来看待。
如果说非术师是猴子的话,咒术师也只是大猩猩而已。
以及咒术师并不都是舍己为人的好人这件事。
同伴的尸体会堆积成山,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听从了命令。
理子的死,灰原的死,背后都少不了那些。
星浆体的情报泄露,“窗”的情报出错,年轻的咒术师一个个死去,但是后面的那些家伙却稳稳地做在位置上。
疑点一个个浮现,咒灵操术觉得脑子发疼。
最明显的是菜菜子和美美子那次,在人手不足的那种情况,为什么“窗”会注意到那种偏远的地方。
咒灵的等级很高?
不对,那样的话,村子里的那些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咒灵操术其实不擅长思考这种事情,就算是再怎么模拟思考也不能改变夏油杰的大脑已经死亡了这件事。
就像是已经写好程序的软件那样,咒灵操术只是尽力去思考更多的可能性得出结果。
而且他觉得杰可能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在意。
就像是有一些学校总会制定一些奇奇怪怪的规定一样,比如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这样。
但不会有学生因为这种事情选择退学。
不合理。疑点就像是金鱼吐出的泡泡那样浮出水面。
“小杰他从学校楼梯上摔下来了。”
记忆像是影片那样播放起来,熟悉的感觉令咒灵操术能够暂时把那些不合理都丢下不想。
咒灵操术看着母亲的记忆投影在对着空气讲话,他从对方的话里提取出信息。
他是记得这次的。
咒灵操使在早期成长起来是很困难的,毕竟在收服第一只强力咒灵之前,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夏油杰幼年翻车记录,咒灵操术记得这次是从学校的楼梯上摔下来了。
“我进来了,杰。”咒灵操术敲了敲母亲背后的病房门。
咒灵操术推开门之后看到的并不是他记忆里打石膏的幼年夏油杰。
而是飞驰的电车车厢,窗外的景物在飞快移动,空荡荡的车厢里只坐着夏油杰一个人。
穿着染血白和服的人甚至带着笑脸,他抬起手和咒灵操术打了个招呼:“呀!”
“对着我就不用这样装模作样了吧,杰?”咒灵操术无奈地走过去坐到他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