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辣,喜鹊叫得有些吵,空气中的法桐树胶味儿愈发浓郁,少年站在对面,跟她说了一些话。 是誓言,是真心地交付。 许久觉得嗓子那块儿有点儿堵,心跳得越来越快,喘不过气。她不敢再看他,深深地低下头,软软地“嗯”了声。 如果不是信任他,就不会要他陪她去海城。因为知道他不会拒绝,才会要他替她保密。跟他认识的这些日子以来,嫌弃他,管他,训他,其实她也越来越依赖他。 一切发生在不知不觉之间,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露出一点嫩蕊,她听到怦然心动的声音。 蒋逢释然,笑着说:“那我不问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我随时恭候。” 许久用力咬住嘴唇,还是软软地“嗯”了声。 ———— 日子到了新的周一,许久蒋逢二人带着行李去了火车站,坐上了早晨六点岛城前往海城的动车。车程七个小时,午餐吃的泡面,下午一点多到达海城火车站。 大都市的车站巨大无比,许久长这么大到过最大的城市就是岛城,下车后出了车站看着四通八达的通道跟琳琅满目的商铺,挤在一堆一堆说着不同方言,时不时有几个老外的行人里,她变得缩手缩脚,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很少见许久发懵的蒋逢偷偷笑,揪着她背包的带子往一个方向拉她。 “咱们坐地铁。”蒋逢说。 岛城的地铁还在建设中,许久又没去过别的城市,所以从没坐过地铁。蒋逢带着她买票,过安检,进闸机,乘电梯下楼,许久一路局促,被蒋逢带着到了地下乘车大厅。因为是火车站的地铁站,乘车的人非常多,里外三层。蒋逢拉着许久到车尾人稍微少点儿的地方等车。 车来了,因为是始发站所以车里是空的。车门一开人群就往车里涌,后面的人迅速插到许久前头。许久正懵,就被蒋逢抓着胳膊拽上了车,还没回过神的功夫已经被他摁着坐到一个位置上,他迅速坐到她旁边。 很快车里就满了,蒋逢不无得意地说:“火车站这边的座位只能靠抢,否则根本没戏。” 许久惊魂普定,扶着心口问:“你常来海城?” “以前玩论坛,坛子里的人组织去山里徒步,在海城集合过几次,所以知道这里的地铁是什么德性。”蒋逢双臂环胸说,“有我在,你在海城走不丢。尽管放心。” 许久没说话,心里庆幸叫了他一起。她犹豫过,本想一个人来,可又害怕,才会请求他来陪。本来只想有个熟悉的人作伴,在异地他乡有什么事儿能互相照应。谁想宛若捡到了宝,他什么都懂。 旁边蒋逢说:“地铁跟动车差不多,不过一个在地下跑一个在地上跑。那里是站点指示灯,每到一站相应的灯会闪。” 许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听蒋逢说:“我查过你订那个酒店的地址,在崇明站下就行。出了地铁朝东走50米就到了。” 许久点头。 两人出了地铁,找到许久订的那家酒店。酒店看起来有些旧,前台服务生的态度也一般般。海城现在是旅游旺季,酒店普遍高价,许久订的这个标间一百八一晚,算是很便宜的,相应的服务也打了折扣。 许久把身份证交给前台,前台姑娘嚼着口香糖在机器里扫了下,头也不抬地说:“许女士,一个标间对吗?” 许久说:“对,房钱已经预付了。” 前台姑娘手下熟练地开好房,把房卡跟身份证一并放到桌上,冷淡地说,“预付一百八不含早餐。餐厅在二楼,早餐七点到十点,三十六元一位。” 许久伸手要拿身份证跟房卡,姑娘忽地伸手盖住了。许久疑惑抬头,姑娘正盯着她身后。许久回头,看是蒋逢站在后头。 “你们两个一起住?”前台姑娘问,眼冒精光。 许久说:“是的。” 结果前台姑娘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那种眼神让许久很不舒服。 “不行吗?”许久闷闷地问。 “男的身份证拿来。”姑娘把手心往上一翻,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蒋逢从兜里掏出身份证递过来,前台姑娘接过去看完正面又看反面,脸上滑过讥笑,语调轻浮地说:“两个都未成年啊,这么小就知道出来开房?你们爸妈知道吗?” 许久气得脸色发白,说不出话。蒋逢则上前一步,笑眯眯地说:“阿姨,我们都满十六周岁了,法律上正式的称呼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依据海城酒店业的规定,年满十六周岁可以在没有监护人的陪同下入住酒店,所以你们没有权利不许我们住店。而且,从小我妈就常说一句话,如果一个人心里脏了看到的都是脏,不知道阿姨您有没有听过?” 前台姑娘二十岁出头,从蒋逢叫她那声“阿姨”的时候就耷拉着脸,到最后那句的时候脸都绿了。 蒋逢没给她反应的机会,伸手把身份证跟房卡夺了下来,呲牙一笑:“谢了。”他拉着许久朝电梯走去。 许久被他刚才的那番话唬得一愣一愣的,乖乖被他牵制着走到电梯前站下,她呆呆地仰着脸看他。 蒋逢问:“看我干嘛?” 许久由衷地说:“你的嘴巴好厉害,以前怎么没发现?” 蒋逢撇嘴:“分对谁。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还要以礼相待?呿!要我说对有些人根本用不着客气!” 许久噤声。她就没这种勇气,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总觉得抹不开面子。所以还挺钦佩蒋逢这种敢爱敢恨的气魄。 电梯来了,蒋逢示意许久先进去,自己随后也跟进来。 电梯门阖上之后,蒋逢靠到电梯内壁上,抬起头冲着顶上深吸了一口气,问许久:“咱俩真的住一间?” “钱不够了,只能订一间。”许久解释,随即补充强调,“我订的是标间。只住一晚,凑合一下就好。”她有想过男女合住不方便,可想到蒋逢平时像个孩子似的,蛮单纯的,她会比较放心。总归是两张床,把冷气开足一点,两人都穿着衣服睡觉,应该没事儿。 蒋逢抿起嘴唇,瞅了许久半天也不说话。 许久疑惑,问:“怎么了?” “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傻。”蒋逢低声咕哝。 许久拧眉:“你说谁?” 蒋逢闷声回答:“说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