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婳背着小竹筐,穿了一身轻便的男袍,将发髻清爽地用簪子束起,跟着阿娘进城。
来到那户人家里,却发现老妇人病情加重,内脏出血,吐了半盆子血,痛苦哀嚎:“我的乖孙啊……”
张郎中一人忙不过来,众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孟萱亲自下场救治。
楚婳年纪尚小,医术没有阿娘和伯伯精湛,府里挤得一团乱,她又帮不上什么,只好先离开。
连绵细雨,平江路上人烟稀少。
楚婳出来的时候太急,忘记带伞,只好用抬手用袖口挡雨,匆匆跑进小巷子里。
她于屋檐下避雨,想等雨停了再回山塘镇,她伸手张开掌心,触碰那温凉的雨滴,心中无奈叹息。
忽而,背后柴门被打开,清浅的脚步声传来。
楚婳缓缓回眸,看向来人。
青烟袅袅,水雾朦胧之中,那书生一袭朴素白衣,眉眼疏离自带风骨,他手指修长白皙,执伞而立的模样似是画中人。
楚元默,生的极美。
楚婳惊讶一瞬,连忙作揖问好:“先、先生。”
楚元默微微颔首,看到她的瞬间,凉薄的眸中有了一丝温度,甚至勾唇对她笑了一下。
那笑中也含着几分惊讶,还有淡淡的欢喜。
他身后又走出来几名少年,他们穿着贵气,捧着书卷,结伴撑伞离去,“先生再见。”
楚婳抬眸看向匾额,才发现这片院巷皆是私塾之地。
楚元默垂眸,眼前的小家伙衣衫染了清露,发丝懒懒地耷拉着白嫩的额尖,模样乖巧极了。
他心尖微动,忍住摸她脑袋的欲望,抬手递过去一把油纸伞。
楚婳愣了愣,忙感谢接过。
楚元默摇摇头,又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卷手书递给她,在她愣怔的时候俯下身子,轻声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楚婳眨了眨眼,点点头,“好。”
楚元默还要给下一批学生讲学,两人交流不过一炷香便告别了。
楚婳回到山塘镇门口时,天色已黑。
前路漆漆,远处湖边零星一点渔火。
冷风吹起楚婳的衣袍,身后凉意袭来,她回望漆黑的长街,顿觉这条路比往常要幽深许多,宛若一条蛇张开了口,莫名的阴冷,被昏暗火光勾勒的摊位处,隐约传来奇怪的摩擦声。
楚婳不是第一次走夜路。
但这次,她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她。
……
半个时辰前。
霍时洲坐着乌篷船从阳澄湖回山塘镇。
这两日少了历阳王的邀约,他倒是难得放松。
岳知拎着一麻袋螃蟹放到船上,道:“自打那日和楚姑娘一起回来,主上的心情就极好,也没有怪罪我的失职,莫非是楚姑娘替我求了情?”
燕三翻上船头,顺便还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主上和楚婳在马车上发生了什么?”
霍时洲自是不知两位属下在偷偷谈论他。
他一腿屈膝坐于船尾,另一条腿懒洋洋地悬空湖面搭着,长风卷起衣摆,他侧望远山斜阳,脸庞晚风轻拂,耳畔恍惚又响起了小娘子温温软软的嗓音。
“我想……待在你身边。”
丝丝缠绕,绵绵于耳,心海涟漪波动。
霍时洲喃喃道:“还是得把她放在身侧,寸步不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