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说罢,给了张姐一个眼神,张姐立刻懂了。
——如果说在这个家里,还有人能让晚娜绝了这个念头,能让阿颂暂时安安全全的,那现在只有这一个人了。
~*
吃罢晚饭,又陪着韩费凡喝了一会茶,韩其这才回到韩费凡为他精心准备的房间。
里面的被褥枕套用具一应都是新的。
连房间的壁柜旁也新放了一瓶鲜花。
窗户打开,正好可以看见外面一小块花景——既不会吹风时太猛,又透着清新气息,是用了心的。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讥笑。
扫视完房间,韩其走到门边关上了灯,一手拿出手机,将手机后面的盖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很小的仪器,摁住之后环视四周,和猜测结果相同,整个房间没有安装隐形摄像头。
他在黑暗中准确走向沙发,仅仅刚刚一眼,整个房间的布置和距离都烙印在脑海里。
记忆太好并不是多么愉快的事情。
在柔软的沙发坐下,从漆黑的房间看外面还有隐隐的灯光,带着朦胧的美。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新的消息进来,是宋加洛。
韩其点开消息,是一段视频和几张视频截图,里面是晚娜和韩费扬在小旅店里面的精彩表现。每一张截图都抓住了精髓。
韩其回拨过去:“不错。”
宋加洛还在开车:“仅仅是不错?韩大伯爵未免要求太高了。”他用伯爵暗指韩其是复仇的基督山伯爵。
韩其:“谢了。”
宋加洛问:“准备什么时候处理?”
韩其道:“下周是我生日,就当是给自己一个生日礼物吧。”
宋加洛笑:“明明是我送的。算我的股啊。”
两人都轻松笑了一下。
宋加洛想起什么:“你想要找的眼睛找到了吗?”要处理韩家,在其内部有一双自己的眼睛是必不可少的。
韩其道:“我可能有候选人了。”
“什么人?”
“聪明人。”
“什么叫聪明人?”
“用钱暂时收买不了的人。”韩其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蠢人。但这样的人,得用别的办法。”
宋加洛和韩其说话也格外随意:“什么办法?美色?那我可没有,我现在还缺美色相伴。”
“我是这样的人?”
话筒对面传出笑声。
韩其正要说话,目光微微一顿,窗外一个捧着托盘的少女正款款而过,身后的灯光追着照下来,像一道拉长的裙摆。
韩其挂上了电话。
紧接着,门外传来两声克制的敲门声。
韩其看着门:“进来。”
门开了。
人没有进来,阮颂站在门口,问:“小七爷,我可以开灯吗?”
“在你旁边。”
啪的一声,灯开了。
长发松松挽就的少女站在门口,颔首向他行礼,她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至少三种药膏和消毒液以及绷带。
韩其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一手移开外套,将手懒懒放在沙发的扶手上,侧头示意阮颂:“这只手。”
“好的。”阮颂端着托盘走进来,将托盘放在沙发旁边的地上,自己也跪坐在地毯上,然后伸手去给韩其挽长袖的袖子。
纤细的手指像春日竹笋,缓缓顺着他的手臂向上攀援,绝无一丝别有心思,明明是很小心翼翼,连他的半寸肌肤都未触碰到,韩其却觉得她按在衣袖外面一寸一寸移动的手指,就像手臂上爬行的蚂蚁一样,奇异的酥麻。
“我没有这么脆弱。”他干脆自己动手,一下向上扯开了袖子。
动作太快,手肘一阵刺痛。
阮颂和他一起看过去。
果然是受伤了,胳膊肘上面甚至还有一小块碎渣,阮颂见状微微蹙眉,用棉签沾了消毒液,先给他看了一眼,然后道:“不好意思。”
她的手小心抓住了他的手腕,微微举起来。
然后低着头,小心用消毒液替他擦洗掉手肘上的血痂和一小块碎渣,还有两根线头。
她的手并不能完全握住他的手腕,大概因为消毒液的缘故,他的肌肉绷得很紧。
阮颂动作更轻,他们这样娇生惯养的人,或许受过委屈,却绝难受苦,这样的伤,对他来说也是从未有过的吧。
她用那根棉签擦完了,准备再换一根棉签。
韩其忽然说:“不用了。直接上药吧。”
“好。”她放下了棉签,转身捧起下面的三瓶药,目光看着药瓶,“请问小七爷看想用哪种呢?”
他一只手仍然半举着,另一只手伸出来,在她手里一瓶药上点了一下,阮颂正要说好,就见那只手顿了一下,在她手腕的地方很轻点了一下:“很新,这是什么?”
那是刚刚晚娜用衣架打出来的伤,本来用长袖遮住了,但刚刚上药之间袖口下垂,露出了一点。
阮颂抬起头,看向韩其。
今日她在白龙寺是帮了韩其,但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并不够他能为她做什么的地步,而且韩其现在一心是要回到韩家的,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和晚娜这个根深蒂固的常驻者起冲突。
她垂下了眼睛:“不小心撞了一下。”
她低下头,取下那支药膏,挤出一点,晕开在棉签上,然后依旧轻扣住他的手,为他上药。
从韩其的角度看过去,一旦看到了第一道伤,就很快发现了第二条第三条,下巴上,锁骨旁,手腕和另一只手背上。
伤的弧度很奇怪,不是鞭子,也不像棍子,但应该很坚韧。
挨了打也不敢说出来。
就算聪明又如何。
他低头,看着那纤长的睫毛,那过于温顺并且日渐美艳的脸庞,他想到了四个字,掌中之物。待宰羔羊。
就在这短短一会,阮颂已经完成了她的工作,她轻轻颔首告别,看起来如此乖巧克己。
“好了。今晚最好不要沾水。”她说。
韩其说:“剩下两支药膏你拿去用吧。治你的——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