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记不清了。”
路半夏挠了挠头,看着盘腿坐在沙发上的韩某某,太阳穴隐隐作痛。而后者只是无辜地瞪大眼睛看着他,整个人罩在那件略显宽大的灰色卫衣里,时不时抓一抓衣领,像是藏在布堆后的猫。
五分钟之前,路半夏拥抱了这个自称是“妖怪”的韩姓女子,并为穿着过于清凉的她找了件蔽体的衣服,女孩顺从地穿上,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所以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冰箱里?”
“冰箱?”女孩歪了歪脑袋。
路半夏心想你是失忆了还是怎么着,但还是指了指自己右手旁的冰箱,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别抵赖啊,我的蛋糕和冰淇淋吃掉可都是被你给吃了。”
女孩伸出食指,抹了抹嘴角的蛋糕屑,放在眼前认真看了看。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用舌头舔了舔指尖,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满足。
于是路半夏堵在嗓子眼里的“麻烦还钱”几个字,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好吃?”
女孩用力点了点头,接着看着路半夏,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怎么了?”
“你是犯人吗?”
“……”
路半夏眼角抽了抽:“我看起来像犯人吗?”
女孩摇了摇头,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还俗的和尚。”
“……我就不能是个正常人吗。”路半夏一阵气闷,“为啥?”
“你的头发。”女孩指了指路半夏的脑袋,“没有了。”
头发?
路半夏摸了摸自己有些蓬乱的头发,心想这姑娘不止脑子不好使,眼睛大概也坏了。
年纪轻轻的,真可怜。
“嗯,我想想,你记得你家在哪里吗?”
女孩摇了摇头。
“家人呢?朋友?或者别的什么认识的人,联系方式,电话号码什么都可以。”
女孩眼中露出困惑的神色,似乎听不懂路半夏在说些什么。
路半夏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默默地拨通了110。
有事就找警察叔叔,一定错不了。
路半夏不介意请漂亮姑娘吃一顿冰淇淋或者蛋糕,但在家里藏个身份不明的大活人就是另一码事了。
毕竟他只是个大二学生,而且是个没那么阔绰的大二学生。
这间小小的两居室乃至所有的家具都是自己老爹和老妈友情赞助的,他每个月的生活费赶不上自己老姐工资的零头,再加上熬夜码字的电费和夜宵费,让他本就不算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电话里传来等待的“嘟嘟”声,路半夏看着沙发上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房间的韩某人,心地默默感叹一句:好美。
女孩的嘴唇锋白,脸庞有些消瘦,甚至称得上凌厉,可她的眼神却像是刚刚出生的马驹,干净又充满旺盛的生命力。
他自然不至于把女孩自称“妖怪”当真,毕竟中二到入戏太深的人他也见过不少。
当年路半夏少不经事的时候,也曾幻想过哪天会有个开着法拉利的长腿姑娘,推开教室的门,带着自己满世界屠龙。
可他等了好多年,没见到红色的法拉利,也没等到那个细腰长腿的姑娘。
女孩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路半夏在做些什么,她只是转着脑袋四处张望,眼中写满好奇,仿佛这不是一间普通的二居室,而是什么皇宫大殿。
只是很快女孩瞪大了眼睛,视线定在了屋角。
路半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等看清了女孩在看什么,后背忽地一阵发毛。
一只乌黑油亮,身材健硕的……小强。
从它的模样看,日子大概过得还不错。
这是路半夏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写稿断电还忘记保存外,最讨厌的东西。
女孩看了看路半夏,又看了看墙角一动不动的小强,似乎察觉到了他脸上的厌恶。她抿了抿嘴唇,身子一点一点前倾,跃跃欲试。
“您好,这里是惠东派出所。”手机听筒里,传来沉稳的男声。
事分轻重缓急,路半夏决定等会儿再收拾那个不速之客。
“您好,我是京贸大学的学生,现在在惠东北里住……嗯,对,现在就是我这边遇到了点事情……”
路半夏正要一口气说下去,忽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女孩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脸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屋子里的温度,似乎忽然升高了几分。
下一秒。
一团赤红的火焰从女孩口中喷吐而出,精准地命中了那只停留在墙角的小强。
热浪掀动路半夏的头发,蓬草似的狂舞。
几秒种后,墙角只剩下了一团焦黑的灰烬……和着了火的柜脚。
路半夏张大嘴巴,怔怔地看向女孩。
卧……槽?
而女孩则坐直了身子,邀功似的朝路半夏咧嘴笑。
知道焦糊味冲到路半夏的鼻子里,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慌忙抄起桌子上的半壶凉白开,想也不想地泼到着火的柜子脚上。
火焰熄灭,发出滋滋声响,冒出的白烟有些刺鼻。
“喂,您好,您还在吗?”手机一端工作人员显然听到了动静,发出疑惑的声音,“您说您那边遇到了什么事?”
“哦哦,事儿,是,有事儿,就是那什么……”
路半夏吞了吞口水,看了眼跪坐在沙发上的女孩,终于下定决心:
“我想说的事儿就是……那什么……”
“什么?”
“警察叔叔,你们,辛苦了!”
不等对方回话,路半夏匆忙挂断了手机。
他惊魂未定地看了眼墙角焦黑的小强尸体,又看向女孩。
房间里,一阵让人难捱的沉默。
错不了。
他亲眼看着女孩嘴里,吐出了团火球。
再想她莫名其妙出现在冰箱,还有比身体提前出现的脑袋……
难道这个从冰箱里钻出来的姑娘,真的是个……
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