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幕还在滚动,背景音乐透过音响环绕在卧室,耐人寻味的迷雾已经从幕布上散去,但故事似乎还没有结束。
路半夏颇有几分王婆卖瓜的意味,有些迫不及待地向韩笙问道:“怎么样,这个电影。”
韩笙少见地盯着屏幕没有回应,过了几秒钟之后才如梦初醒:“哦……我看完了。”
“我知道。”路半夏朝韩笙挤了挤眼睛,“没有什么感想吗?”
推荐给别人的东西能被回应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至少对路半夏来说是这样。
但韩笙显然没有接收到路半夏的暗示,她认真仔细地思索了一会儿,看着已经变黑的幕布问道:“为什么大卫要杀了比利。他不是比利的爸爸吗?他不爱自己的儿子吗?”
路半夏一愣,这个问题倒也不是那么特别难以理解,人在绝望的情况下,会做出绝望的举动。
当迷雾外全都是未知的怪物,在丧失了逃生的所有希望之后,作为一个父亲不得不亲手结束自己孩子的生命,却又迎来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结局,也正是这个结尾让《迷雾》这部电影毁誉参半。
“简单地说,就是绝望了吧,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与其让孩子死在怪物的嘴里,不如让他痛快地离开这个世界。”
“那是他的孩子。”韩笙显然还没有理解,“他不爱他吗?”
路半夏明白小妖怪嘴里的两个他分别指谁,于是他想了想回答道:“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爱……一种极端的,自以为是的爱,但在绝望的情况下,没有人能说他的做法是对是错。”
“哦。”
韩笙虽然点了点头,但路半夏看出来小妖怪显然并不理解自己的解释。
也对,连正儿八经的“爱”都难以理解的韩笙,对这种扭曲的爱,理解起来肯定更加困哪。
“除了这个,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路半夏岔开话头,“迷雾作为一种载体,很好地体现出了‘未知’这一主题,而恐惧就来源于人们对未知的想象,这种想象在群体间可能会出现放大,这也是《乌合之众》的观点,群体不能放大智慧,只能放大情绪……”
路半夏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临末了才看出来韩笙欲言又止,于是把话题交了出去:“有什么想说的?”
“为什么他们要互相攻击?”韩笙一脸不解,“他们不都被困在迷雾里吗?可是他们还在互相攻击?”
“嗯……因为恐惧让人性里的理智逐渐丧失了。”路半夏小心翼翼地解释,“在绝对的恐怖和绝望面前,人性往往没有那么可靠。”
“人性。”
“人性。”路半夏点了点头。
“人本质的心理属性。”韩笙小声地重复着这个词精准的定义,但眼神里却透露着与之不相称的迷茫,“所有人都会这样吗?”
“嗯……大概吧。”
“那如果是我们呢?”韩笙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路半夏,柳竹雨,施无双,韦光正……也会这样吗?”
路半夏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
事实上这个问题现在回答是没有意义的。
任何人都不敢保证自己在迷雾里会做出什么反应,路半夏失眠的时候甚至有把全世界一起炸掉的念头,他没有办法拍着胸脯说自己绝对像个毛绒玩具一样安全。而且像电影里这种极端情况,在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出现,就像不会真的有姑娘把你妈和自己全扔水里,然后一边“咕噜咕噜”冒泡一边问你先救谁。
但下一刻,他看到了韩笙眼里的不安。
像是悬崖边的一朵百合,在狂风骤雨中几近零碎,只剩下墨绿的颈艰难又倔强地攫住最后的花瓣。
路半夏忽然想起来路一秋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
“女孩子有时候并不想听实话,她只想听你说出来她想听的话。”
“那是什么,来骗,来偷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