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钰辰先下,孟怀蝶紧随其后。第一层距离他们所在地宫的地面并不远,孟怀蝶尚未感觉到他们下了多深,便听见孟钰辰轻轻地脚尖点地了。
他们已经到了第一层。
与孟怀蝶想象得不同,在这通天塔的第一层,她没有看见任何石雕、壁画或是碑文。她只看见了黑漆漆的空旷的长廊,空旷到他们即使将脚步放得很轻,都能够清晰地听见步伐的回音。
什么都没有。
孟钰辰点燃了一道火折子,微弱的火苗只能照亮前方的一小段路。视线所及之处,都是这样空荡荡的甬道,一眼望不到尽头。不同于他们最初从地面的山洞进入地宫时“别有洞天”的感受,在这通天塔的第一层里,她只觉得空,是令人心慌的那种空。她原本以为会见到什么绘着妖魔鬼怪或者是神秘图腾的东西,可是竟然什么都没有。
可这种空荡荡的未知,却反而更加令人心慌。
好在,孟钰辰走在他的前面。大哥总是能够给她安全感。
“我们需要寻找下第二层的楼梯。”孟钰辰道:“通天塔第一层谓之‘空境’,如此看来,倒还真是符合。”
空境。
上与尘世相连,自虚空之境而下,逐步进入那个属于息夜的神秘地下古国。那个原本只属于传说中的王朝,将逐渐为她展开尘封的画卷。
孟怀蝶正想着,就在这时,她突然嗅到了淡淡的花香。是花香?还是某种香料?这香气怎地如此陌生?
“大哥,你有没有感觉……唔……”
孟怀蝶话还没有说完,便感到一阵头昏脑胀。难道这香气竟然是瘴气么?他们……他们一时大意中了这地下的瘴气?
她刚想提醒前方的孟钰辰小心,身子却逐渐软了下来。可就在她倒下之前,孟钰辰却突然回过身,手臂一揽便扶住了她的腰,接着她便倒进了他怀里。
“大哥,我……”
孟怀蝶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小蝶,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只能让你暂时先睡一会儿。”
在孟怀蝶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只依稀听见孟钰辰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直觉告诉她,大哥是不会害她的,可是他完全可以将一切告知自己、讲与自己,他说的她都会听,她会配合他一切的安排,他不需要这样……
但还来不及深入思考,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孟怀蝶睡着了。她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犹如现世连接着彼岸。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是一个破碎的、断断续续的梦。像是曾经经历过却被遗忘的回忆,像是早已割舍却再次浮现的前世孽障。
不,那并不是前世。孟怀蝶重生而来,前世她是知晓的。她执意嫁给心仪的慕容瑾,最后婚姻不顺,郁郁而终,却在临死的前一刻才从慕容瑾真正心爱的女子口中得知,原来她能嫁进南平王府,是哥哥险些为国捐躯才换来的皇帝赐婚。
可,她看见的场景却并非如此。
她穿着类似少数民族服饰的长裙,不似汉人的衣服简洁,而是系着一层又一层的带子。她站在窗边,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堵着,如梗在喉。
她一回身,便感觉一只有力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腰间。是她熟悉的气息,却仿佛更令她羞耻,混合她对那人的复杂情绪。她涨红了脸,心跳逐渐开始加速,却不知是出于畏惧还是出于愤怒。
孟怀蝶转过头,便对上了那双深沉如墨的眸子。分明像是来自黑夜中的野兽,此刻看待她的眼神却又无比温柔。
“皇上,您答应过臣妾……会放过慕容瑾。”
男人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眼底突然一冷,他稍一用力,她便感受到自己腰间的禁锢被收紧了。
“小蝶……别叫我皇上。”他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我想让你和从前一样,待我如兄长。”
孟怀蝶却好似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兄长……兄长?!我如何能够待你如兄长?你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你……”
可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嘴唇便被猝不及防地堵住。这感受并不陌生,像是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这般对她。她愈想挣扎,他便将她钳制得愈紧。他手臂一揽便将她整个人抱至床前,随后整个人便压了下来。他一向如此霸道,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都一定要得到,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人。
她变成了一朵花,被一层层剥开花瓣。在他的掌心中旋转。
海棠春睡浓,风流却被雨打风吹去。午后的光线柔和而不刺眼,她从泥泞不堪的感受中逐渐清醒。枕边人早已上朝,只留残存的余温。隐秘的羞耻感次袭来,她知道她这一生再也无法逃离了……
又一瞬,眼前的令人难以启齿的场景消失了。她在山林间马不停蹄地奔跑,却不知何处射来一支冷箭,直直穿透她的胸口。锥心之痛令她无法呼吸,她想逃,却终究没能逃走,最后直挺挺地瘫倒在了冰冷的山坡上。她听见呼啸的风声卷起树叶,悠悠几片将她覆盖,仿佛要将她埋葬。
再接着,她又看见了慕容瑾。他仍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清俊却又冷淡。他看见了她的“尸体”,眼中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之色,却只是稍纵即逝。在他身后他的亲信下属说道:“世子料事如神,果然只要将孟怀蝶骗出来,孟钰辰便奈何不了我们了。”
另一位随从跟着附和:“没错,计划能如此顺利,全仰仗世子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