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可不闹腾吗,那样子折腾过一世,他却一心只为顺她心意由着她,只是……他回来得终归晚了些。
沈青秋没再纠结,想着许是二妹妹名扬千里了,又问他:“接下来有何打算?”
宁暨没应。
沈青秋则又劝道:“我与阿玦几人在书院念书,世子若是觉得无趣,不防与我们一道。”
“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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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氏从刚刚的宴会到回程路上一直脸色不佳,裴婼有些想不明白,按着十四五岁的裴婼模样,撒着娇哄人,柔柔说:“娘亲,你怎么了?”
温氏淡淡瞥她一眼,加重了语气道:“从明日起,你随你阿兄去书院上学。”
晴天霹雳,裴婼惊得咳嗽起来,连忙用帕子掩了,而后又动作熟练地去看那纯白帕子,心里蓦然放下心来。
那上头没有血。
温氏没注意到她的细小动作,只因一直忘不了先前那些传进她耳中的闲言碎语,说什么裴家女儿只有张脸能看,其他什么也不会,就是个空瓶子。
还说什么这样的姑娘谁家会要,娶进来还得伺候着,败坏家风,更有甚者,说她不知整日里干些什么,抛头露面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温氏当时气得心肝疼,可又不能发作,只好将这几个长舌妇记在心里,往后遇见了有她们好受的!
说起来如今裴婼这个性子也是他们一家宠出来的。
当年温氏生裴婼时早产,好是一番惊险,温氏再不能有孕,裴婼也从小孱弱,大夫都让做好准备了,谁知她竟活了下来。
从此以后,温氏事事顺着裴婼,不求她大富大贵,不逼着学那些琴棋书画,只盼她能平平安安长大,顺心顺意的就好。
可是她的婼婼越长越好,容貌自不必说,这长安城里怕是没几个能与之相较,性格爽朗,一点没有闺阁人家的娇气,尤其会哄人开心。
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正是好年华。
温氏近来本来就愁得紧,及笄过后就要给她议亲,要是还是这样……
温氏一肚子气,却偏偏又明白她们说的有几分道理,这会裴婼撞枪口上了,又是一记眼风扫过去。
裴婼霎时不敢辩驳,弱弱道:“可是娘亲,我都十五了……”
天启朝民风开放,女子也可入学堂,只是与男子所学不同,大多是些琴棋书画之类。
寻常百姓自不会费此心机,因此学堂里的女子大多是长安勋贵人家出身,小的七八岁入学,大的也就十四五岁,不过少数人罢了。
裴婼十五岁入学,在她看来,确实丢人。
“十五又如何,那礼部侍郎的女儿不也十五才入学。”温氏到底心疼女儿,拉着她的手说:“娘亲也不是非要你学成归来,只是该会的还是要会,要不将来账都算不清楚还怎么管家?”
刹那间,裴婼想到了什么,而后一反常态的静了下来。
未嫁前,邱芊芊那些人就老爱说太子才不会喜欢她,人家太子要娶也会娶御史家丞相家知书达理的姑娘,她就算硬黏着也无用。
她以前没觉得自己那样不好,起码活得比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畅快多了。
至于以后嫁了人管家这回事也压根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有他爹她娘阿兄在谁能欺负得了她去?
于是裴婼偏不信,最后自己打自己脸。
上辈子萧章远那般不喜她,说到底也是因为她不够温柔贤惠吧,弹琴不会作画不会,胸无点墨只爱看些杂书,她后来看开许多,可胸中总憋着一口气。
那口气在林采儿入宫后更甚,人人爱拿她与林采儿比,堂堂太子妃被比得一无是处,流言蜚语处处萦绕。
重来一世,她就算不嫁萧章远,可也不能再荒废人生了。
裴婼握了握拳,“好,娘亲,我明日就和阿兄去书院。”
温氏惊了,她原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说动女儿的,同时也做好了她会撒泼搅闹拒绝的后手,可是怎么……这么简单?
“当真?”
“嗯!”裴婼重重点头,想到了什么,复又狡黠道:“可是娘亲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你先答应。”
“好,我应了你。”
裴婼偷偷笑了,那看来去书院也不是件什么为难的事了,挽着温氏的胳膊撒娇:“上学太累了,婼婼想每天晚上都能吃到娘亲做的菜。”
温氏没好气瞪她一眼,就知道这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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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
裴国公和裴玦都未睡下,在厅堂里一边对弈一边等娘俩回来。
“爹!阿兄!”裴婼人未至声先到。
父子俩对视一眼,停下手中棋子,等人进门。
等到人跨过门槛,裴国公开始摆脸:“咋咋呼呼的,没一点姑娘气质。”
裴婼还不知道自己的爹,压根不当回事,甜甜笑着来到跟前,“一日未见,想父亲与阿兄了”
不是一日未见,是中间已经隔了一辈子。
裴婼忍着的泪在扑到裴国公怀里那一刻默默流了下来,又想着上辈子父亲与阿兄遭遇的苦难,一时更加难以控制,只好拼命忍着。
裴玦在一边笑了开来,问她:“今日宁王府可好玩?见着‘小战神’了吗?”
“嗯,就那样吧。”裴婼闷闷说。
倒是温氏挑了些重点跟两人讲,随后两人又是一阵关心问候。
“阿玦,婼婼明日要与你一同去学院,你带着她去夫子那边办个入学。”温氏又道。
裴国公与裴玦瞬间睁大了双眼,“婼婼要去上学?”
温氏点点头,“嗯。”
裴玦仍是有点不敢相信,戳了戳妹妹:“你同意了?”
“要不是娘亲答应每天晚上给我做菜,我才不同意呢。” 裴婼又哭又笑。
裴国公听完朗声大笑, “那婼婼这学你必须得上,你爹也想沾沾光。”
温氏拧了拧裴国公的腰,“你凑什么热闹。”
一家人哈哈大笑,温氏又嘱咐了几句才各自回屋睡觉。
可裴婼怎么睡得着呢。
今日一切太虚幻了,还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家人,而自己却过完了一生,是不是上天也可怜她在承乾宫活得那般辛苦,所以特地给了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一次,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可她也知道若要报仇简直难如登天,就算奉上国公府全家都斗不过如今权势滔天的太子府。
裴婼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一会儿出现林采儿等人的脸,一会儿出现临终前的画面,一会儿想不明白为何父兄会那样入狱,一会儿又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好好活下去,一会儿……
“姑娘姑娘,要起床了,今天是您第一天上学呢。”
“姑娘姑娘,再不起来不及了。”
“姑娘姑娘。”
裴婼瞬间醒来,一双杏眼急切找寻着什么,直到看到绿衣那小小的身影,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伸出手捏了一把绿衣的脸,眉眼弯弯:“好,这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