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先生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开始传授技艺。
裴婼往人群中看去,只见那几个从来不曾好好上课的贵女也都举着绣绷认真跟学,看来这花先生真是有本事的。
她上辈子自己琢磨过一阵女红,但是一些需要技巧的技法她确实没认真学过,何况花先生讲得又快,她完全跟不上,自己手里那根绣针笨拙的穿来穿去穿不成一个正型。
裴婼无助地放下绣绷,转头去看白袅,看了一会由衷赞道:“白袅你绣得真好。”
白袅抽空应她,“是花先生教得好。”
裴婼又重新开始绣,跟着先生说的,一针一阵慢慢来。
“好了,鱼骨绣不难,你们暂且先绣着,我等会过来看。”花先生撂下话就离开了,底下纷纷应好。
花先生走后,学堂里松了下来,有一些小声交谈,不过大多人还在认真练习。
包括裴婼。
白袅学得快,这会儿已经放下绣绷,看着裴婼磕磕绊绊的,便过来指导她:“裴姑娘,这里是花枝,你应当用回针绣。”
啊啊啊?回针绣又是什么绣?
白袅看着一脸茫然的裴婼笑出了声,“来,你看我,我教你。”
于是白袅把常用的几个针法都简单教了一遍,裴婼一知半解,心里哀叹,看来今夜又得秉烛夜读,不,秉烛夜绣了。
花先生很快回来,学堂又瞬间静了下来。
这回不同刚刚,花先生走到了学生身边一一指导,裴婼开始紧张。
身边影子一暗,裴婼知花先生是走到身边了,遂停下动作,乖乖坐好。
花先生只看了一眼,说:“抬起头来。”
裴婼依言抬头,与她对视,然后从她眼睛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惊奇,再去看时,花先生又恢复了清冷。
同样是没有起伏的声音:“新来的?”
“是。”
“在家中没学过刺绣么?连简单的平针都不会?”花先生语带责难,裴婼咬着唇不说话。
平针她自然会,只是久不练习,绣得有些不平整罢了。
花先生拿起裴婼的绣绷,随后高高举起,让大家看得更清晰些,“你们看看,这东西能拿得出手?这要是我绣的,我羞愧得恨不能一头撞死。”
周围鸦雀无声,谁都不敢有所动作,连前几日针对裴婼的吴锦宣和死对头邱芊芊都没笑。
倒是林采儿静坐一旁,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裴婼自再活一回后哪受过这种羞辱,前几日虽学得也不好,但先生们都顾及她的身份和又是第一回上学,都好言好语的教,做得不好的也以鼓励为主,就没有像花先生这样的。
她能反驳裴婵,能为白袅出头,可是她不能顶撞先生,一腔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
也都怪她自己,从小没学好,今日遭人嫌弃也是应该。
这一刻又让她想起从前的日子来,那时候她刚入东宫,每日早早的就要去皇后处请安,而皇后与太子本就不亲厚,哪会给她什么脸面。
茶奉得不好了,再来几遍,捏肩的力度大了,便挨一个眼神......伺候人的事就是这么一天天学了下来。
离了国公府,她再不是被捧在手心上的明珠,受尽嘲讽与冷落,无人为她撑腰。
裴婼眼眶红了,嘴唇都快咬破,不知是为了当下还是那些翻涌的记忆。
花先生丢下裴婼的绣绷,厉声说:“若是下次还不学好,那我看你也不用上我的课了!”
“都看什么!不想绣成这副模样就继续绣!”花先生朝众人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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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下学,裴婼一刻不想再待。
白袅在后面追着,一声一声喊,裴婼现在真没心情再应付她了,可白袅硬是要跟着劝:“裴姑娘,你不要难过,花先生就是很严厉的。”
“严厉就能这样说人吗?”裴婼继续走。
“今日花先生确实奇怪了些,许是遇到了什么事迁怒于你,你多体谅些。”
裴婼停了下来,看着白袅:“迁怒?我虽念书不多,可也知道为人师表不应当是这样的。要是迁怒到你头上呢,你要劝你自己多体谅些吗?”
白袅着急了:“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总之裴姑娘你不要难过了。”
裴婼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是也“迁怒”到白袅身上,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待走出女部,裴婼才觉得松快了一些。
绿衣迎了上来,见到自家姑娘眼眶红红,忙问道:“姑娘,你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无事,走吧。”裴婼声音淡淡。
快走出学院时,裴婼匆匆停了,又躲到角落里,对着绿衣“嘘”了一声。
绿衣稍微探了探头,居然见到宁世子和一个女先生模样的人在说话。
再去瞅身前的人时,那小脸上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可比眼眶红紧要多了。
绿衣不敢再看,可一低头就能看见姑娘拳头紧握,握着的裙角皱成了一团,绿衣惊觉不妙。
别人也许不知,可是时刻跟在她身边的绿衣可太清楚了。
姑娘要是心情好,那真是甜得能沁出蜜来,哄得人在天上飘来飘去的,心情一般时也很能掩饰,别人丝毫看不出来。
现下这般,应当是生气了。
可姑娘心眼大,很多鸡毛蒜皮的事也不会过多计较,甚至睡一晚过去自己就忘了。
上一回这样的情形绿衣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所以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惹得她这般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