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茂行是个军人,身高足有一米九几。
高大魁梧的身躯站在月光下,就是一道不动如山的屏障,很有震慑力。
他在中越边境轮战中多次负伤,如今伤重退伍,虽然右臂还挂着绷带,但整个人看起来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病弱感,反倒是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硝烟味儿。
祝翠莲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她这表弟已经被部队捶打成了一个硬茬儿,因此不敢造次,满脸堆笑看着他,明显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陆茂行没回话,视线从她头顶越过,落在旁边的铁犁上,又问了一声:“未明呢?”
“未明去卫生所了!”祝鸿来抢了祝翠莲的话,他看出来了,这个表弟身上带着一股怒意,也不知道谁惹了他,总之还是离远点的好,所以他下意识就把祝翠莲往身后拽了拽。
陆茂行没吭声,冷冷瞥了这对狗男女一眼,抬腿往镇上赶了过去。
扬江镇刚刚取消了人民公社,为了响应小平同志改革开放的号召,镇子上正在风风火火地搞民营企业,很多小工厂小作坊都跟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
而为了更好地发展这些民营企业,镇长黄克勤费了好大的功夫,摆事实讲道理,拿出沈大高速公路开工的事做例子,终于说动了县政府批准了他修路的请求。
所以镇上的路并不好走。
刘未明这一路磕磕绊绊,几次差点把房秋实给摔下去。
房秋实终于忍无可忍,睁开眼喊了一声:“停下来吧,歇会。”
刘未明还在长身体,虽然远不如他哥陆茂行魁梧,可也是一米七几的大小伙子了,此时他看着怀里身材娇小的表嫂,有些气恼,有些羞涩。
带着赌气的意味,将她放在了路边的石子堆上,气呼呼地嘀咕了一声:“既然骗我,那干脆骗到底,干嘛半路醒过来?”
这哀怨的语调,叫房秋实听了很快明白了过来。
感情这小子是想趁机多抱她一会儿呢?
要不是她实在头痛得厉害,早就下地自己走了。
现在被这小子明示一番,她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
前世的亲吻不是一时兴起,今生的抱走也不是善心大发,这小子,是真的惦记上她这个嫂嫂了?
开什么玩笑,屁大一点人,一天到晚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房秋实立马爬了起来,拉开一个距离:“这里离我娘家不远,我回娘家住一晚,你赶紧回去吧。”
刘未明不说话,别过脸去,一脚一脚踢着路边的石子。
房秋实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只想赶紧离开,也不管他什么情绪,说完便往岔路口走去。
才走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哭泣的声音。
房秋实的脚步,终究被这哭声牵扯着,迟疑了下来。
回眸看去,半大的小伙子,正站在路边,手背贴在唇边,试图压抑自己的情绪,可哭声却不受控制地满溢出来,他长得白白净净的,像个小绵羊似的,哭声又软又委屈,叫人很难不动恻隐之心。
房秋实狐疑了片刻,还是走了回来:“你怎么了?一个人回去害怕?那我陪你吧,就到村口。”
没想到她刚说完,就被刘未明一把扯在了怀里,紧紧地摁着,不让她挣脱分毫。
可怜她连一米六都不到,在正拔苗的小伙子面前,毫无反手之力。
只得徒劳地喊着:“未明,你听话,松开我再说。”
刘未明似起了反骨,坚持道:“我就不!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嫁过来快一年了,我那个名义上的表哥根本没碰过你,有事没事都跟我表姐在一起鬼混!我心疼你,我也喜欢你,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看我一眼?一眼就好,我要的不多!”
近乎嘶吼的呐喊声,听得房秋实一阵后怕。
完了,这孩子,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知道就算了,为她打抱不平可以,可是对她动了男女之情的心思,那就不应该了。
说起来……
她和陆茂行的婚礼上,确实也邀请了刘未明的,当时他还带了一个女伴,她以为这个混小子终于肯安定下来了,还特地把捧花往他女伴怀里抛,即便他的目光炽热而奔放,也都被她下意识地给无视了。
可现在……
现在再听他这歇斯底里的告白,她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她试探着问了一声:“未明,我和你表哥肯定是走不下去了,可就算是走不下去,也跟你没什么关系啊,你还是个学生,你才十六——”
话还没说完,房秋实就被刘未明打断了,他的双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双肩,眼中的怒意似乎要化作实质性的囚牢,将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子关进去,关到别人触不可及的秘密地带。
他压抑着嗓音低声吼叫道:“十六怎么了?你都能被他忽悠守活寡一年,就不能等我两年吗?你要是不愿意等我,你要是跟别人好了,那我就,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