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荣赶紧起床,领着阿仲穿过后院来到正堂,苏伯和灵儿正在照应那些陌生官兵。
苏荣来到大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货真价实的官兵,好奇心使他仔细观察。通过正堂看见,前院自南至北站立着两排官兵,大约二十几人。头戴红笠军帽,小冠,肩披红巾,身穿“红胖袄”,长齐膝,窄袖,脚穿履,腰挎刀。
正堂内,四角各有一位军兵,与前院着装一样。正座是一名少女,贴身的是一个丫鬟。旁边还站着一个武官模样的。二梁朝冠,素银带,身着青袍,配腰刀,袍补子上绣有彪型走兽图案(正六品)。此人身形魁梧,面带凶悍而盛气凌人。但转身面对正坐的一位少女时,立刻卑躬屈节,面带奴容。与这个武官站在一块的还有一位四旬妇女,浅蓝长袍,绿比甲,眼小面胖,嘴角右边还长着一个、让人反胃的大黑痣子。
苏荣脚步跨入正堂,看见苏伯面对少女站立,脸带为难之色;灵儿撅着小嘴,睦子不时斜视屋内那些陌生人,看见苏荣进来偷偷的使个眼色,暗示莫要声张。
正坐上坐着的少女,身穿白娟大袖衫,银红长背子,头戴珠翠,粉面朱唇,宛转蛾眉,表情一副傲气。
她见有人进来,转头看了他一眼。见苏荣清秀白皙、五官标致帅气,与满屋子、前院的士兵粗鲁气相比显得异常出众,目光在苏荣身上停留了少许。
苏伯见状担心苏荣暴露身份,立刻抢先介绍道:
“这是老夫侄儿苏荣,与我家大少爷同名异姓,自小在曾家做事。”
苏伯说完转身看了看曾荣使个眼色,轻轻咳嗦一下说道:
“侄儿,赶紧见过福建都指挥使司千金,陆寅儿小姐”
苏荣心想:怪不得这么大的排场,官宦千金,可是到我曾家又何事?心有狐疑,与苏伯对视后低头双手作揖,大声说道:
“苏荣见过陆小姐。”
那个叫陆寅儿的千金小姐,虽见他清新俊逸、气度不凡,但听到只是一个家丁下人时,眼光中掠过一丝蔑视,欣赏了几眼就转过头来,没有理会曾荣,继续珊珊说道:
“……我陆寅儿原与曾家大公子曾荣有婚约。家父身居二品军职之尊,在当年与你们也算门当户对。可谁想你家老爷有负圣恩,异心而遭劫难,家眷杀得杀充军的充军,皆是戴罪身份,如今门不当户不对,与我大明门户婚相勃。所以,我陆寅儿必须与你们曾家解除婚约,以免侵染了我们陆家的名声。另外,家父已为本小姐做主,差好媒人,准备和京师鄢懋卿左副都御史之子鄢公子喜结良缘。因需先退婚再论此事,故这次来杭州游玩,路过台州,顺便把这事给了了。”
说完,陆寅儿眼光斜视瞟了一下身边的四旬妇女。妇女面带谦笑,使劲的点头,然后转身面对苏伯,立刻一副傲慢、不屑一顾的表情,清清嗓子说道:
“当年你们俩家定婚时,我张媒婆就是你们的媒人。如今曾家早已没落,不及贫民,和陆大军爷家相比更是一个天,一个地。今天陆大小姐带着婚书来,按照我们《大明律》解除婚约,按说需两方父母之名签字。可惜吆,你们曾家尚在老少主家均在戴罪充军,我们陆大都指挥使司军务繁忙。所以,我老身以媒人身份,做证,你们陆、曾两家,自今天起,正式解除婚约。”
说完,大痣子媒婆得意的朝苏伯眼睛一挑,然后斜身朝陆寅低头笑脸相视。
苏荣听罢,明白了原委,原来是老俗套~退婚。看模样还算标致的黄毛丫头片子,居然如此跋扈狂妄、目中无人,即使她不退婚,我苏荣也休想要这货。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何止只是退婚,分明是带着蔑视和落井下石来炫耀欺负人。要是家父尚居生前官职,何来这等肆货上门放肆?苏伯面色铁青,甚至能感觉到身子在颤抖。灵儿小嘴儿瞥到了一边,睦子的透露出厌恶的光芒。
苏伯忍住性子,双手一拱,说道:
“陆大官家来退婚,我们自不敢违背,可是,主家不在,如今只有我们老少下人数名,难以做主……”
“谁让你等做主,也没让你们做主!我一个大明军卫百户军职,陪我们都指挥史司千金亲自上门退婚,已经是给足你们罪犯之家面子!你等少啰嗦,小心我帐下兵士手里的腰刀!”站在陆寅儿旁边的武官大声喝道。
威逼利诱。苏荣见状,再也忍不住性子,欲走上前去理论却被眼疾手快的灵儿发觉,提前拽住他的袖袍,使劲的做了个稍安勿动的表情,苏荣这才停住。苏伯也朝攥紧拳头的阿仲摇头,力量对比悬殊,暗示莫要轻举妄动,以免吃亏。
那个张媒婆子见屋子里的气氛紧张,转身向那少女使表情暗示。陆寅儿清清嗓子,用她那刁声浪气语调说道:
“罢了,本小姐大仁大义,念当初定婚时,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各从所愿,写立婚书。虽最后因你们家落败没有最终迎亲,但六礼中的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都已办过,且收了你家彩礼,数目是……”说道这儿,媒婆赶紧上前在她耳畔低声私语一阵。
“恩,收了你们十五两银子。我陆家官高财巨,怜惜你们的惨遇。故我重情重义,退还礼金二十两,那五两就当时恩赐、救济你们了。”
说完朝丫鬟瞟了一眼,丫头心领神会,拿出二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
如果苏伯方才没有和他们理论,属于成熟睿智。而现在听罢则尽显明朝读书人骨气,受四书五经儒家学说影响,饿死都不受嗟来之食,又岂可受此之辱?抖抖袖袍,欲前去驳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