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道意识再次回笼之时,浑身上下的感觉,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干”。
身体像是酥了一样,仿佛被抽空了水分,随便一动,便能抖落一堆粉尘。
肌肤紧绷着,骨头也失去了黏着力,松垮的荡在皮肤里。
她嗓子发紧,刚想发声,袭来一阵割裂的疼痛。上下嘴唇微动,感受到起皮刮肉的刺痛和痒。
艰难地往头上一模,果然,发丝如枯草般毛糙,根根耷拉着。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打量四周的景象。
传说,被流沙河卷走的人们会来到它的源头,成为流沙的养分,为下一次奔腾做准备。
这里,就是流沙河的源头吗?
李道闷哼一声,努力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
这时,她看到身边躺了一只很大的白鸟。
不。
不是白鸟。
只是羽毛没有水分,失了光泽,显现出灰白的老态。
鸟爪上的指甲卷曲,薄的只剩透明一层,再也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它是重明。
重明鸟本体形似鸡,只不过多添了几分富态雍容,将它外在拔高了几分。
失水的情况下,看着,和一只营养不良的鸡一模一样。
见此,李道不由笑了笑。
刚一笑,牵扯皮肉,瞬间裂开,渗出丝丝血线。
她全身的血管已经透明化了,青色的血管、红色的鲜血、灰白颓败的身体纵横交错,在人体上勾勒成了一副诡异的画。
李道很认真的想,她到底该如何把重明叫醒?
按照往常,一定是一脚踢过去。
可按它现如今的样子,一脚过去,万一身体脆了裂了,岂不要遭?
若是好声好气的叫它,保不齐这只没脑子的鸟脑洞大开,以为她被夺舍,对她瞬间出手。她现在的身体可经不住任何折腾。
想了想,往后退了几步,决定把它喊起来。
刚想开口,冷风卷杀灌入口鼻,每发一个音,都如同有把锯子在喉咙上划拉一下。
李道当即闭住了嘴。
她想:人间常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还是莫要叫醒它,让它自然风干去罢。
重明醒的比李道想的快。
那双重瞳睁开时,眼中属于上古神兽的深邃桀骜之光立刻把灰扑扑的母鸡身体压制住了。
果然,气质还是重要。
“这就是流沙之源?”他开口第一句话便如此问道。
目光刚一扫到李道,皮包骨头的鸡脸上出现了错愕的神色,“你怎便的如此?!”
李道撇撇嘴,掏出早上无意中揣入怀里的镜子,正对着重明,很不怀好意道,“你还是先看看自己吧。”
随着那张鸟脸清晰的充满整个镜面,李道看见重明僵住了。
僵得很死,结合他现在的身体,像干尸一样的僵住。
“这是我?”三个字,一个比一个音调高。
李道有气无力的调侃他,“兽类果然比人类更得天道宠爱,同样的境地,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你竟然还能发出点尖叫的声音。”
重明说,“到底怎么回事?”
环顾四周,极目所见,是一片灰白的颜色。
他们身上勉强还带了点活物的气息,否则,将和灰白融为一体。
一座座灰白的石头山绵延向远方,白沙形成宛如白雾一样的气飘到半空,一路追踪山体,朝看不见的尽头飞去。
山上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山体,他们此刻就在一座石山上。
脚下踩着易碎的地,稍稍挪动,扬起一阵粉尘。
时不时有风吹来,剥落山体石头上的尘土,糊他们一脸。
风仿佛会直接作用在皮肉里,穿透进去,带着身上剩余的水分。
重明脑中忽然想到一个恐怖的想法,让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李道,你说这白色的山,会不会是骨头灰堆起来的?”
只能听到李道发出声音,看不见她嘴唇有动,以一种微弱的声音说道,“或许吧,谁知道?”
重明说,“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没有任何灵力了?”
李道无力地掀了掀眼皮,“你看我,像是一副灵力充沛的样子吗?”
二人继续看周边景象。
右边,有一条人为开凿的小路,也不知通到哪里,一路向上,看不见尽头。
沿路是陡峭的山壁,中间有一块完整的大石头凸出来,成为雨沿遮挡一般的模样。
古怪的是,它下头还真有一排小窗口,和石狱一样,给犯人留个透气的口子。
李道头皮瞬间发紧,“这是囚牢。”
她的语气,半是反问,半是肯定。
重明回答她,“肯定是囚牢,这里的传说,从来都伴随着关押两个字。”
“见鬼!这鬼地方一看就不会下雨,居然还修了雨沿。”他咒骂道。
李道很认真的回忆后,对他说,“这里会下雨。”
“失水之地,还会有雨?”重明问。
李道说,“我曾在玉虚宫的典籍上看过,流沙之源折磨进入的生灵有一种法子,叫做晴雨之刑。”
“它把牢房修建在最底部,留个小窗口,刚好能透气,能灌水,够让人在苟延残喘中漫漫等待死亡。”
“这里会不会下雨?我想,它会下。”李道自问自答。
“你看,”她指着窗口对重明说,“如果下暴雨,雨水从窗户灌进去,按照深浅,刚好能灌到留出一个头的位置。之后,再用无尽的晴,让里面的雨水慢慢蒸发。又湿又热,闷在狭小的空间里。像在慢火炖一锅粥,你永远不把它煮沸,只让它渐渐把米饭浸软。水底的压力在挤他,这个地方,比水牢还要可怕。”
“它处在两个极端里,无休止的折磨着。”
话说到这儿,重明心中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