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珂蹙眉,心想,难道萧君知收拾完就直接离开,并未留下来吗?她披着淡蓝外袍,慢慢走在银色月华里,感受四周一丝一缕的灵气波动。
雪白梨花、清冷池塘,天音峰的草木之上升腾起淡淡的灵气,慢慢涌入她的体内,滋味受创枯竭的灵脉。
无形的灵力如潮水,拂动天音峰上的草木。
她立在水边,闭着眼,放出自己如今微弱的神识,眼前出现池塘飘拂迷蒙的烟雾,墙角簌簌梨花,以及梨花树下笔直而立的白衣青年。
萧君知?
鸣珂猛地睁开眼睛,绕过小桥,快步走到墙角的梨花树前。
青年站在树下,贴墙而立,身形笔直,黑发散落在雪袍上,脸色比梨花更白。
“剑尊。”鸣珂停在十来步开外,轻声唤道。
青年没有回应,紧闭双眸,梨花树影落在他的白衣上。他安静站着,像一尊精雕细琢、没有人气的玉雕。
鸣珂皱眉,察觉到不对劲。
她走到萧君知面前,再次唤:“剑尊?”
萧君知宛若没有听见,像块冰雕。
鸣珂让剑修留在这里,本就存着等魔修杀上来,让他保护自己的心思。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萧君知晚上会变成这幅模样。
她伸出手,戳了戳青年,“萧君知?”
青年猛地睁开眼睛,深黑瞳孔里掠过一抹赤色的光,翻涌血海。
鸣珂脑中嗡嗡声响,对上这双赤色的眼,下意识去摸身后的琴。
摸一个空。
眼前青年像一只凶狠嗜血的兽,紧紧盯着她。
恍惚间,鸣珂好像又回到仙魔大战的战场,铁锈味铺天盖地,入目便是飘零的血雨。生死搏杀无数次,让她身体反应快过理智,在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凶狠地捅了过去。
“当——!”
萧君知慢慢低头。
鸣珂也低下头,看着抵在青年腹肌上的拨浪鼓,有点尴尬。她再看过去时,萧君知已恢复黑眸,瞳色漆黑,没有光彩。
但鸣珂可以确定,刚才那一幕,必不可能是幻觉。
她讪讪收回拨浪鼓,后背仍在发凉,忍不住退了几步,与萧君知对视。
萧君知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虚浮,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鸣珂再次打量这位剑尊,神色忌惮。血眸流光,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她盯着萧君知的脸,心想,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想,师尊他们知道吗?
不知过多久,夜风吹来,鸣珂身上冷汗被风一吹,忍不住轻轻咳嗽两声。
萧君知看过来,眉头极轻地皱了下。
鸣珂:“剑尊?你在这里做什么?”
萧君知:“生长。”
鸣珂歪歪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你在干嘛?”
萧君知面无表情地说:“汲取养分。”
鸣珂:……?
她后退一步,低头往下,这才看见萧君知踩在一个小土堆上——
正是白天沈小晏含泪“葬父”的地方。
她心中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问:“你是谁?”
萧君知定定看着她,黑眸深深,薄唇动了一下,“蔓。”
鸣珂:???
她看了眼萧君知脚下的土堆,再看眼扎在土堆上“汲取养分”“自由生长”的男人,忍不住也学着沈小晏,揉了把脸,喃喃:“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吧。”
原来陆奚辛说他有病不假,他是真的有大病。
白天种下一根藤蔓,夜晚收获一个剑尊?
她一定是在做梦吧。
她表情恍惚地转身,想往屋里走,让蔓兄在这里继续自由生长。走了几步,忽而想到什么,扭头说道:“你不是蔓。”
萧君知:“我是。”
鸣珂:“蔓是不穿衣服的。”
萧君知愣住了,长睫蝶翼般颤动,不太清醒的模样。
鸣珂悄悄从袖子里摸出块留影石,合理推断,“你穿着衣服,所以你不是蔓。”
青年拧眉,似乎在做艰难抉择,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衣带上。
突然,他眸光一凛,猛地抽出长剑,剑光像片冰冷的月华,在院中曳动。
鸣珂抓紧拨浪鼓,又往后退一步,面前的青年,让她感到危险。萧君知身形如电,冲到她身前,凛冽的剑割裂枝头的梨花。
剑气呼啸而出,刺入池塘中,溅起水波冲天。
水面漫开殷红,转眼变成一潭血水。黑影破水而出,往园外冲去。
萧君知持剑追出,身形化作一道残影。
只是瞬息之间,小院里只剩下潭变成深红的湖水。鸣珂闻见浓重血腥气,瞥眼浮在水面的碎肉,嫌弃地皱下眉,攒起体内没多少的灵力,想施展术法弄干净湖泊。
灵脉又传来剧痛,她运转灵力,白皙的指尖,凝起一个米粒大小的小小水滴。
鸣珂看了指尖的小水滴片刻,最后叹息一声,选择捏起鼻子回房间。刚迈出脚步,一双冰凉僵硬的手忽然从身后环住她的脖子。
她僵住身体。
脖颈上肌肤敏感,被冰凉的手一抚,便泛起微红。她感受到自己脖子上的手僵硬粗糙,不像生人。
那双手冰冰凉凉,抱住她的脖子,一使劲,就能将少女纤细白皙的脖颈扼断,宛如折断一朵柔嫩的花枝。
“师姐——”
身后人声音古怪沙哑,似一声叹息:“你终于回来了。”
鸣珂没有说话。
这人的声音奇怪,似乎刻意伪装,她听不出到底是谁。
那人未等到她回应,低低笑一下,冰凉的气息撩过她的脖子,“师姐,你猜猜我是谁。若是猜错了,”他的声音笃然冷下来,带着杀意,双手稍稍用力,冷笑着说:“你便是冒充我师姐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