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远望着傅之婉,心下不禁被说的慌乱羞惭起来。
“父亲是为宽我的心吗?害怕我也像那淮阳张家女儿那样,宁可跳湖亦是不嫁?父亲大可放心,女儿会好好活到出嫁的那日。女儿没有来得及为母亲尽为人女的孝道,因此在母亲处于弥留之际,所答应母亲,女儿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承诺,即使再难都会努力做到。也算是聊慰我自己了,说是不孝女儿总算为母亲做了一件事。”
傅之婉提及母亲韩芸,每每情不自禁会落下眼泪来。民间有戏唱道:女儿的眼泪珠是那透亮的珍珠儿,那使得珍珠儿落了地的人,无论是谁怎能饶住。
“下人们口中说得何尝是那浑话了?谁的心里不是明明白白的。”傅之婉突然想起一事,不禁轻笑出声。“父亲之前在正房院儿中与女儿说,要给女儿寻得一门好亲事,原来就是东昌王府。”
傅远看着自己面前的三姑娘,一瞬间觉得自己一直并不了解这个女儿。总以为她是拙心榆木脑袋,对于他的话,只会应好与是,却不想她心里其实什么都知道。
“婉儿,是父亲……对不住你,可是你大姐姐她是誓死不嫁东昌世子,为父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傅远声腔中也是难见的激动与情急,是羞愧无奈也是敷衍塞责。
傅之婉抹了眼泪,摇头凄然一笑道:“父亲,您知道女儿次日知晓换替大姐姐许配于东昌世子时,木槿劝女儿也像大姐姐那般哭求父亲,女儿心中是如何想的吗?”
傅远不由自主地问道:“你是如何想的?”
“女儿心里想,何必去烦恼彼此一场呢?之前日子里诸多父亲一句话就能解女儿困境的小事情,女儿都唯恐父亲不答应而心烦,又何况与王府的如此大事呢?还是罢了吧,父女情分本就没余下了多少。”傅之婉含泪浅笑望着面前的父亲讲道。
“孟珩他未必像外人所言那般……”风流成性,肆意妄为。
傅远本想说出口,却自己也不敢笃定。
“您看父亲大人也不敢替他包票。日后他顽劣不改,依旧如故,女儿还是会被整个东昌府的人们谈论取笑。”傅之婉轻轻说道,“可是,我却不在乎了,因为我……自母亲逝世那天起,早就是没有家的人了。”
傅远闻见最后一句话时,不由得一怔。
“婉儿,你……”
“父亲,女儿今日之话多有冲撞,还请父亲宽恕。这世间父母虽爱子,可是最难得的是一碗水端平。女儿不信世间有真正能够一碗水端平的父母,所以我不怪你。”傅之婉躬身深深一拜,“父亲珍重,努力加餐饭,女儿告辞了。”
这一次,身后的傅远没有叫住三姑娘。
傅之婉一步步走到白玉板桥这头,心里却是想着,我不信世间有真正能够一碗水端平的父母,是因为我……有您这样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