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辅国、奉国将军,镇国、辅国、奉国中尉,代代以絳,到了底层奉国中尉,就不再絳了。
而作为最卑微的奉国中尉,被朝廷欠饷那是常有的事。
宗禄一年拢共两百石,嘉靖之后,施行六钞四粮,也就是宗禄发下,六成宝钞,四成粮食。
宝钞等同废纸,擦屁股都嫌硬。
每年宗禄,真正只有八十石。
这大明,亡与不亡,对他这样的底层宗室来说,毫无差别,只是,大厦将倾之前,欠的债得要回来啊!
十六年的宗禄,怎么也得要回来。
“宗主,您就穿这身?”
十三瞅着朱谊汐这般模样,不由得说道,随即,不待其吩咐,就小跑一阵,直入其房间,拿出一套旧的皮袄。
说着,其就伺候朱谊汐穿戴起来,干瘦的小手,轻轻抚平褶皱,恭敬异常。
翻看皮袄细看,里面尽皆破洞,外面的毛皮也脱落泰半,朱谊汐苦笑道:“这衣裳,还不如不穿。”
“麻衣暖和,里面才杂着鸭毛呢!”
“宗主,这是您的体面!”十三倔犟地说道,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
“今天可是有大事,可不能耽误咯!”
皮袄不保暖,朱谊汐又忍不住,往里搭了一件麻衣,这时,他不由得想起后世的八旗子弟,哪怕穷困潦倒,也得讲究个面儿。
如今,也轮到自己了。
“秦军中,脚气病真的到了难以救治的局面?”
朱谊汐再次问道。
“昨个请了五六个大夫,街头巷尾都传着呢!军中肯定瞒不住了。”
十三忙道。
朱谊汐点点头。
不一会儿,只见稀稀拉拉的一群人,约莫有十几个,高矮瘦,唯独无一个胖字,都极尽所能穿上好衣裳,但却依旧强差人意。
“见过宗主!”
哗啦啦的拜下,一个个毕恭毕敬,无论老头少年,都不例外。
这些人,都是郃阳郡王这一支的后裔。
朱谊汐望之,眉头一皱:“前几日,商量着不是还有二十来号人吗?怎么又去了五六个?”
“宗主,朱老三前两天饿得慌,实在经不住,就去府衙前议论了几句朝政,去牢里吃食了。”
十三忍不住说道,满脸羡慕,
“宗主,其他几个,都出了西安城,去了汉中,带着几张饼,去那里讨吃食了。”
其他人也不由得说道,满脸的凄苦之色。
“走,今日定然讨要回来咱们的钱粮!”
朱谊汐摇摇头,看着这一群貌如乞丐的宗室子弟,不由得面目凝重。
显然,大家都不相信可以要回来欠粮。
堂堂朱家子孙,竟然沦落到这般地步,可悲可叹,谁让他们生在陕西这个火山口呢?
他们这一支,或者说,西安所有的宗室,都是第一代秦愍王朱樉创建的。
就是那个死后遭受朱元璋痛骂:“尔虽身死,余辜显然”、
“观尔所为,古所未有,论以公法,罪不容诛”等等的秦王。
当然最有名,就是这位秦王正妃,乃是王保保的妹妹,传说中的“赵敏”。
陕西自崇祯元年以来,就根本没发下过宗禄,秦王殿下衣食无忧,他们这些底层,就悲催了。
“走,咱们要账去——”朱谊汐抬起头,鼓起气势,说出了这句话。
“要账去——”中尉们打起了精神,参次不齐地喊着。
朝廷欠了他十六年的宗俸,朱谊汐觉得,再不要回来,就得便宜李自成了,死,也得是个饱死鬼吧!
大明亡了不要紧,钱粮可得要回来。
十几个奉国中尉,在朱谊汐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西安城中有两条十字交叉的交通要道,形成了东、西、南、北四条大街,通向东、西、南、北四座城门。
北大街以东,则是辉煌的秦王府,规模宏大,几占西安八分之一的地方。
以西,则是府衙,省衙,以及总督衙门等所在。
昔日热闹的北大街,此时寥寥几人,面容枯槁,街面店铺几乎都是半掩开着,最为人多的,反而是粮铺。
咕噜噜——
“走——”耳旁响起一片响声,朱谊汐忙不迭让众人快跑。
“咱们去哪?”
“总督衙们!”
朱谊汐坚定地说道。
“宗、宗主,那可是孙总督啊,手底下好几千丘八呢!”
十三哆嗦着说道。
“正是因为孙传庭,我才来敢要债!”
朱谊汐微微一笑,满脸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