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焕章又继续问诊了一下,得知最初孩子发热恶寒,后病情加剧,壮热无汗。经县医院治疗,未能控制,现在见咳声嘶哑,痰粘稠不易咳出。舌尖红,高热不寒,脉浮数。
李可想了一下,辨证应该是寒邪入肺,肺气郁闷,蕴而化热,又挟饮邪。
“马脾风?”李可轻声说。
赵焕章看一眼李可,微微颔首:“没错,就是马脾风,也就是所谓的爆喘。还记得你治张远材母亲的胸腔积液吗?”
李可点点头。
赵焕章说:“再发展一下,更严重就是脓胸了。”
李可神情微微一滞。
这个病在这个年代,死亡率是很高的。在大医院都很危险,在县医院就更悬了,带回家来没人治,那就活不成了!
况且现在已经是危重症了。
高丛云看向了赵焕章。
赵焕章皱眉快速思索一下,说:“我建议治以宣肺清热逐饮,方用麻杏石甘汤合葶苈大枣泻肺汤。高大夫,你咋看?”
高丛云点点头:“我同意。”
“你呢?”赵焕章又看向李可。
“同意。”李可点头。用麻杏石甘汤辛凉解表,宣肺清热,然后合用葶苈大枣泻肺汤,泻肺行水,下气平喘。先开后降,开肺闭,清肺热,降脓胸积液。
有理有法,思路清晰,治法明确,遣方用药很有层次秩序,赵大夫水平相当可以。
李可感受到了对方的老练。
赵焕章又指点了一下李可说:“麻杏石甘汤的确是辛凉解表,但这里的功用最重要的是宣肺清热,麻黄、杏仁是开宣肺气,石膏用来清热。所以在剂量上,石膏的剂量要远超麻黄多倍。”
李可点头,表示受教。
赵焕章说:“石膏三钱。”
“啊?”李可一怔。
“嗯?”赵焕章皱眉不解看他。
李可看向了小孩。
“有问题?”赵焕章问。
李可有些犹豫,走过去,在赵焕章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要不要加大一点剂量?”
赵焕章皱眉,也压着声音:“你说呢?他才七岁,又病的这么重。”
李可顿时语塞。
赵焕章说:“记录吧。”
李可抬眼看了一下赵焕章,然后低下头继续抄录。
写完之后,赵焕章把处方拿过来,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把纸笔给高丛云,高丛云也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赵焕章再把纸笔拿过来,看向了李可,说:“到你了。”
李可又是一愣。
赵焕章把处方递过来,说:“重症会诊之后,在场大夫都要签名,到你了,李可大夫。”
孩子父母都看着这个年轻的医生。
赵焕章对李可微微颔首。
李可心中动容,赶紧接了过来,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赵焕章把处方单给孩子父母,说:“出去拿药吧,回家赶紧煮了给孩子喝。”
孩子父母千恩万谢,带着孩子出去了。
赵焕章对李可说:“这是我定的规定,凡是治重症,还有给领导看病,一律要会诊,要有两到三个大夫签名的处方才能用。”
看着李可有些不解的面容,他说:“这样的会诊制度呢,有两个好处,第一个可以集思广益,大家一起商量,不容易出错。第二个”
赵焕章有些欲言又止。
高丛云替他说:“第二个,就是万一出点事,也有大家一起担责任。再不济,总不能把我们联合诊所的大夫全给灭了吧?”
面对这么光棍的理由,李可有些哑口无言。
赵焕章沉沉点头。
高丛云提点李可这个刚入行的年轻大夫,他压着声音:“这里没外人,我直说了。我们这些中医大夫,有三怕,一怕治重症,二怕给领导治病,三怕治不好被追究责任,甚至坐牢。这就是我们要弄会诊制度,因为只有我们自己才会保护自己。”
赵焕章也看向了李可,说:“我前面就想说你的剂量有些大了,对于那些身体还强的病人,没有大影响。就像你那次治蔡连美,里热炽盛,你方子加了一两石膏。蔡连美素来体强,只是突然急病,所以抗的住,看起来效果也不错。”
“但是!你切不可大意。尤其是这些危重症病人,你千万要慎重。尤其这个小孩,才七岁,又是如此重症,你还敢用多少?小心一些,总是没有大错的!别忘了,你的启蒙老师是因为治死人才进去的。”
李可沉默了一会儿,问:“那这孩子能活下来吗?”
赵焕章也沉默了几秒,才回答:“我已经尽我所能了,方子是对证的。但如此重症,西医都没治好,连抗生素都压不住,所以我没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