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被撕成两半的情形在顾君师身上是不可能存在的,她的神魂躺入了身躯,融汇成一体,便悠悠地睁开了一双幽沉的狭长的眸。六绛浮生双臂张开,衣袂翩飞间,宽肩劲瘦腰的诱惑身躯近在咫尺,而一边,澹雅深蓝袖染墨色,拂过风意伸来,身形似濯濯春柳,暗香浮动。她仅淡淡瞥过一眼,身子一偏,便投入了她的娇夫怀中。六绛浮生见她中途醒来,那一霎时他美眸风盈满灼烫情意,直到将人温香抱了个满怀,这一刻,他才深刻入骨地明白了“失而复得”这个词的含义。他才觉得空荡荡的冰冷怀中重新有了温度。而澹雅怔然僵硬,他双手接空,她如漫然的轻纱在他肩头轻掠而过,便渺无踪影,那种重失落空的感受,令神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可怖。他与她的“远”,不过咫尺。但很快他又凭着强大的自制力恢复如常。为什么为什么他做得再多,也换不来她的一个小小的侧眼?她当真是铁石心肠,还是只对他一人这样?“阿一”六绛浮生克制不住将脸埋进了她清幽馨香的温软颈间,两瓣凉唇贴在她的颈上线条磨蹭,不含欲只是一种由心而发的爱恋温情。“阿一,阿一”不断地喊着她,胸膛起伏的颤音微哽溢出,流泄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她微扬起颈,他这番急切以肌肤相近的方式来求证她存在的动作,她神稳而噙浅笑,却是由着。不过她着实不太擅长煽情,只是臂环过他的背,手轻轻地抚顺着他的颤栗。“夫君,你回来了。”这句话说得好像他只是出去办事了一趟,而非掉落悬崖生死来回走过一遭。六绛浮生一怔,然后搂紧了她,五味杂阵地应声:“嗯,我回来了。”六绛浮生抛却一切与她耳鬓厮磨,完全不顾一旁的澹雅。是情难自禁,还是有意在宣告主权六绛浮生与澹雅间的雄竞暗涌,顾君师并没心思关注,她的眼神看向另一边那一头,顾二已经开始大开杀戒了。顾初浩以前从来没有杀过人,但他也不是没有手染鲜血的人。小时候命苦,爹娘死得早,他跟顾一两个半大的孩子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得拼命。跟恶劣环境拼命,跟饥饿寒冷拼命,跟坏掉的人心拼命那时候的顾一性子懦弱,天天就只知道哭,被人欺负了哭,被人抢了东西哭,连摔一跤都哭他想保护她,可那时他还太瘦如禾秆的身躯,除了豁出去跟别人拼命,让别人忌惮少欺负他们一些,别无它法。就在这样伤痛的艰苦生活中他护着顾一跌跌撞撞地长大。后来,顾一看到他每次出去回来都受着伤,人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她不再哭了。甚至她的性子变得尤其恶劣,只要哪一家得罪过她,她哪怕半夜不睡,都会用各种手段蓄意报复回去,她白日经常到处尖酸刻薄、惹事生非、偷鸡摸狗,到最后她的名声越来越臭。四里八乡的人一提到她就直摇头,所以哪怕她的模样长得不错,但还是没有哪一家愿意来提亲。但顾二却不嫌弃她,他承担起了她做下的一切恶果,毕竟是自己的姐姐,他答应过爹娘会养着她的。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顾二,必然不会只是一条会守家的狗,他还是一头会狩猎的狼。他,有仇必报。见澹雅与六绛浮生为了那个凡人而选择置身事外,九隶长老心底虽有些不满,但也没多说什么。他其实也并非一个毫无人性之人,之前只是担心他们答应了飞僵,飞僵这等妖邪出尔反尔,万一最终还是没放过顾一,他们如此投鼠忌器,便会彻底失了先机,赔了夫人又折兵。眼下这飞僵再无人质,他叫上大衍派的弟子:“一起上!”至于澹雅与六绛浮生,他不信到最后他们能眼睁睁地看着同门殒命。陈道山阴沉着眼,隐晦地扫过大衍派这边,一下少了两个顶尖的弟子参战,除了九隶长老还能够帮点忙,其它这些修为最多不过是凑数。但如今也没办法了,因为飞僵顾初浩已杀到眼前,他掐诀,迅速祭出他的成名兵器虎豹星斧。一柄巨大的斧头至他身后浮起,风吹荡着后方铁索吊桥哐啷狂浪,一股啸杀之气吹荡开来。斧柄上漆黑凶兽环绕至斧头上,威风凛凛,当真有虎豹齐奔咆哮之势。顾初浩却是不用武器的,他现在这具飞僵身躯便是最佳的武器,它经“涅槃珠”改造已是铁骨铜皮,还有那一对尖锐的黑色爪子,可割石毁器。陈道山一步蹬高,高大的身躯迎风不乱,他对着冲来的顾初浩便是一斧劈去。灵力从四面八方汇入中端,一道强光从他头顶处划向前,只见一头虎豹的虚影奔腾如浪扑杀而去。“呃啊”一声尖锐的叫声刺穿耳膜,顾初浩眼底的黑线蔓延至冰冷僵白的面颊,皮下黑线渐深,他亦跃地而起下一瞬,戾冷的黑雾已近至陈道山跟前。哐当一声,尖锐又硬硬的牙齿一口咬在了他的板斧上,那三品中阶灵器却受他的腐气“吞嚼”而灵光不稳。两人眼神相对,一个如钢刀般雪亮凶戾,一个暗沉愤怒,额汗直落,手上灵力运送不断。陈道山如今受此方暗夜结界压制,实力能发挥十之七、八,但他也不会甘心就此受制,他虽看似一个稳重踏实之人,实则心思狡诈全掩于面下。“顾初浩,你不过就是瞿北其养的一步废棋,他本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你怪我们,还不如怪你自己一开始选他为师的有眼无珠!”这话不错,顾初浩也知道了他师尊在自己身上玩弄的阴谋。所有欠他的,他顾初浩一个都不会放过!“嗤”身后一道道剑光暴闪疾射而来,顾初浩松牙一转头,却见虚空门的人与大衍派一众长老弟子联合起来,他们各施其法,身上灵力涌动,光芒大作,威力节节攀升,直袭顾初浩周身弱点。他见此,不足为患,相反紫黑的嘴角反倒咧出一抹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