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的尸体层层叠叠,黏连在一起,大部分都是烧死呛死的,占领关隘的官兵大部队几乎被一把大火全灭。
不过这里是军事要塞,四周未有民居,倒是不曾连累乡民。
直到这时,藏在四面八方的山寨兵马,才重新回到关隘,打扫战场。
另一边,喽啰押着披头散发的程立青走入临时大帐。
进入军帐,程立青抬眼一看,便看到此关的守将方真、范宗等人尽数在座,登时红了眼睛,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计了。
“范宗!你个狗娘养的,原来是诈降!”
程立青失态怒吼,奋力挣扎,要不是被紧紧绑着,就冲上去拼命了。
范宗闻言,嗤笑一声:
“兵不厌诈,你技不如人,有何好说?老子投身绿林数十年,岂会凭你三言两语就投向朝廷,你这也中计,还能怪谁?陈寨主乃天人般的人物,我失心疯了才会投靠朝廷!”
当时,在接到朝廷劝降招安口信的时候,范宗便有了计较,那就是将计就计。
其实,要是正常情况,范宗也不排斥招安。
可是,现在的战争局势,朝廷明明落在下风,被自家寨主打得喘不过气。而且陈封的勇武惊世骇俗,威加海内,实是盖世豪杰,背弃此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有这俩因素,自己还“弃暗投明”,那不是寿星吃砒霜吗?
虽然在龙王寨里,范宗不太得志,但他也不打算寻死啊,倒不如借这个机会立功,表个忠心。
所以如何取舍,他早就有数了。
不过,范宗只是上报了情况,具体计策并非由他制订,也不是方真这个莽汉想出来的。
在事情上报后,三当家段云峰便来暗中支援。
段云峰根据范宗出示的往来信件,大致判断出敌将性子,特地制订了计策。
引君入瓮,采取火攻!
诈败开城,以此地为诱饵,引这路朝廷兵马进入,而贼兵则潜伏在地道内,伺机关门放火烧营,全歼敌军,尽量一个活口都不留。
设下这种烧死数以万计官兵的毒计,段云峰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最终此计成功,效果显著,官兵十不存一。
这一路朝廷兵马的威胁,已经一战解围,不必再担心有人危及龙王寨后庭。
此时,段云峰便坐在军帐主位上,冷冷盯着程立青,缓缓开口:
“败军之将,还敢嚣张,来人,推出去斩了,脑袋挂在旗上,这种货色,不必给他留全尸。”
话音落下,亲兵立马推着程立青出去。
很快,外面便响起一声短促的惨叫,戛然而止。
方真收回目光,笑道:“段兄弟真是文武双全,一计功成,此战当立首功。”
“区区反间计,算不得什么。”
段云峰摆摆手,也不居功。
他顿了顿,眯眼道:
“此战告捷,算是解了山寨后方之危。如今寨主带着兵马在外游荡,袭扰官兵,让敌人左右支绌,可我们也不能单靠寨主一人独立支撑战事……
方兄弟,你昨夜活捉数千官兵,我有一计,选一批山寨精锐换上官兵衣服,去骗开附近的官兵要塞。那姓程的葬送了这一方向的主力兵马,正是我等扩大战果的时候。”
方真眼神一亮:“我看行,就这么办!”
他不是个喜欢动脑的智略过人之辈,不过段云峰则是个心狠手辣的机敏之人,他不介意听对方的指挥。
……
朝廷大军分几路进攻龙王寨,在段云峰的计策下,其中一个方向的大军元气大伤,再难保持战略作用,很快溃败退场。
战局牵一发动全身,少了一路的围攻,龙王寨压力顿减,形势越来越好,以滚雪球之势获得上风。
马震收到战报,气得拔剑斩案。
他虽是三军统帅,但由于情报传递效率有限,大多时候要靠其他几路兵马的统兵将领自行发挥,无法随时对前线进行微操……虽然他很想这么做。
“程立青!无能之辈,如此轻敌冒进,坏我大局!”
马震恼火不已。
宇文彦皱眉:“大帅息怒,既然木已成舟,只能想补救了。”
此时,帐中只有马震、黄平、宇文彦三个最高决策者,正是一次私下的小会。
马震吐出一口气,放缓心态,重新坐下,沉声道:
“形势于我等不利,龙王寨解了一面之围,难以再行封锁,那陈贼又在外袭扰不休,我朝廷大军已然颓势尽显,若想要拖过这个冬天,恐怕要付出惨烈的伤亡,而且作用已经不大了。”
“大帅的意思是……”宇文彦试探。
马震眼中闪过冷芒:
“继续久战只是徒增伤亡,胜算相当渺茫。虽说拖延下去,少不了私下里的好处,但朝廷派我等征讨,若是伤亡过大,也不好交差……既然此战不成了,不如为朝廷保留元气。”
他和庞洪还是有些不同,身为益国公之后,若是江山不稳,家族更遭殃,所以考虑难免更多。
说完,马震扭头看向黄平,冷冷道:
“我等既然要撤军,自然不能空手而归,要给陈贼送一份大礼,当初所说的绝户计,便由你部实行。若是成功,即便陈贼赢了此仗,没有数年光景也缓不过这口气,意味着变相拖慢这伙巨寇起事作乱的脚步,让朝廷得了几年的喘息之机,回京后仍是大功一件!”
闻言,宇文彦心中有些不忍。
看来大帅心意已决,最后还是要用上决堤水淹之计,将湖阳化作千里泽国。
此计一出,相当于将整个湖阳当作弃子,枉顾苍生,只为重创陈封一伙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反贼想要推翻我大夏江山,乃是生死仇敌,朝廷反击,无所不用其极,也没什么问题。
只要最终的结果有效,那对皇上和满朝文武而言,为了维护江山稳固,付出这样的代价就是可接受的。
毕竟……若没了江山,苍生要之何用?
宇文彦暗自叹气。
虽说他还剩下点良心,可身为既得利益的勋贵阶级,自然不会反对这个决定,缓缓点头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