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湛同光许久没有回应,姜沉微微弯了弯唇角,收回握住竹节另一端的手,淡淡道:“若是不喜欢,扔了便好。”
似是在辨别姜沉话语中的喜怒哀乐,半晌,湛同光才垂下眼皮,“多谢。”
姜沉却好似没有听到湛同光的话一般,错身自那白发少监的身侧飘然远去。
湛同光却忽而抬起头,猛然回首看向姜沉远去的背影,银白的双眸中满是惊诧。
护国柱承天道而存,钦天监则是司天命而作,方才擦肩的一瞬间,他居然在姜沉身上看到了两条几乎并行的命线。
一条已经几乎快要散去,另一条却是通体殷红,几近玄朱。
先前在国宴上,湛同光也曾看过姜沉的命线,不过却只有那濒临散去的一条,而且状态要远比现在好得多,所以湛同光那时才会生出想要挽救的想法。
寻常人一生只会有有一条命线,命线一旦消失便是生命终结之时。
除非……
湛同光缓缓摇了摇头,将从文渊阁所藏古书中看到的复生秘术与脑海中荒谬的想法一同扫去,移步踏入望岳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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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的仪程仍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礼部左右两侍郎在雍和宫前待命,试子则依次按杏榜上的名目在殿外等待,惟有殿试上排行前十的试子才能亲面接受皇帝的考察。
顾铮是乡试会试皆是第一,自然最受关注,虽然还没有在皇帝面前过这最后一关,但有些出身世家的试子却已经从长辈的口风得知,今年的状元已经定下,就是顾铮。
连中三元,大楚王朝建立以来也不过才出了两个人,更何况顾铮出身寒门,不能进入国子监读书,所获得的资源相对于世家中学子也要少许多,又无名师引荐,在这样苛刻艰苦的条件下,却能脱颖而出,一骑绝尘,可谓难得。
“宣顾铮、晏尘、李文曜进殿!”
被念到名字的三个人沐浴着着余下七人艳羡的目光由礼官引入殿中。
这三个人便是此次殿试的一甲前三名了。
浓郁的龙涎香扑面而来,脚下踩的是西域进贡的璧琉璃,殿中所备至的一应物什无一不是精雕细琢的珍奇宝器。
天郡地理位置特殊,盛春来得颇晚,此时天气还不算太暖和,宫殿中却是温暖如夏。
顾铮忍不住皱了皱眉,八个大字浮现心间。
骄奢淫逸,纸醉金迷。
李尚书将提前写好的试题呈予皇帝,隋晟从挑选出了几个用于策问,三人依次发表自己的见解。
顾铮等三人也不是庸才,对隋晟的策问对答如流。
但从三人的谈吐之中,优劣高下却是立见。
李文曜与那名唤晏尘的华阳晏氏子弟从小被养在一阁之中、一室以内,对地方的民情民生几乎是一片空白,所得的知识俱是来自书本与师父传授,死搬教条,为了应试而应试,都不是真正的身负绝才之人,最多只能充当朝堂与地方的小官,或是去太史阁修撰文史,无法胜任权力核心的主心骨。
隋晟深深地望了顾铮一眼,忽然理解了姜沉当初选择死遁归隐的无奈。
毫无背景刻苦勤奋之人却因为才高遭人嫉妒,不得不被世家压着一头,终身没有翻身之日。
隋晟神情微黯。
自己一开始对姜沉又何尝不是这种心理,害怕青厌君的光芒太盛,皓月之辉盖过了萤火之光。
将策问卷置于案上,隋砚缓缓开口:“此次策问,朕在心中已有定断……”
正在这紧要光头,匿在暗处的青云府卫却是突然现身,伏在隋晟耳边无声低语几句,却让那九五之尊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
隋晟心中一动,却是拧下眉头,厉声呵斥道:“试子进京闹事,为何守城的金吾卫与千机卫不曾阻拦?”
青云府卫单膝跪地,支吾道:“这些试子不仅组织周密,而且有主事者,再加上……断水山庄与蜃楼的护送……”
“哦?”听闻,隋晟却是轻呵一声,眉宇间不怒自威。
“就连朕的皇兄也搀合进去了?”
大殿之上忽然想起了一声闷响。
在听到蜃楼哪两个字后,李尚书便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上,广袖下的两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昌西侯、昌西……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