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前大雪纷纷,檐下对影成双。
寒光映着封凝姣好的面容,一双含情眉目顾盼生辉,一点朱唇娇艳欲滴。她的狐裘披风在风中摇摇欲坠,不知不觉又是寒冬腊月了。
茶楼酒肆中传来男人们的议论声。
“听说郑兄要娶亲了,届时可别忘了请小弟去吃喜酒。”
另一人轻哼:“姿色平平,喜从何来啊?要不是我娘逼着我,我连她家的门槛也不会踩一下。要说这美人,那还要数护国将军府的三小姐封凝,那叫一个明媚皓齿,冰肌玉骨。”
“美则美矣,郑兄有福消受吗?那封凝连克两任未婚夫,又克的封氏一族男丁惨死沙场。谁要是娶了她,八成喜轿还没下,新郎官就一命呜呼了!”
“哈哈哈,所言极是。来来来,满上。”
封凝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一旁的侍女紫荆沉不住气了,眼眶泛红冒着热气。她家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又是护国将军的千金,若是老爷少爷尚且在世,怎会容得这些宵小之徒,对小姐出言不逊。
他们,无非是仗着现在封家没人主事罢了。
“他们欺人太甚,小姐,我要进去与他们说道说道。”
封凝敛下眼眸,任凭雪花降落在她的眉睫,“他们说错了吗?”
她也曾名动京城,求亲之人踏破门槛。父亲先前定下的便是安国候世子谢子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军府与安国候早已定下婚期,只可惜天妒英才,谢子卿身为钦差下江南,遭遇劫匪跌落悬崖,尸骨无存。
谢家只得立下衣冠冢,与封家的婚事作罢。巴结将军府的人,垂涎封凝的人接踵而至,封尧又为女儿选中了丞相之子楚尘。他年少有为,气度不凡,彼时已在太常寺任职。楚丞相才送聘礼上门,当夜楚尘房间失火,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却烧得双腿残废,容貌尽毁。
封凝跪下求爹不要再为她寻觅亲事了,她真的不想再伤害任何一个恣意少年郎。可没想到,最敬重的父兄也在战场上马革裹尸,魂归故里。
“我害过的人,还不够多吗?”
紫荆皱眉:“小姐,不是这样的。那些人只是嫉妒您的家世容貌,才会……”
“回家吧,”封凝的纤纤玉足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长姐还在等我。”
护国将军府地处京郊,正是因为封尧素来喜欢清静,所以才选了这么一处宅子。高处悬挂的素灯笼,随风漂浮的白绫,以及苍劲有力的挽联。
不知不觉,丧期三年已满。
才走到巷子的转角处,封凝便看见穿着官服的人围在将军府门前,而长姐封灵正与他们周旋。
“二小姐,这圣上的旨意,莫说是你,就是封将军也不能违抗。”
说话的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东厂厂公沈公公,往日随爹进宫封凝曾见过他。她裹紧了领口,加快步伐朝着府门走去。
“正好,三小姐回来了,”沈公公轻轻甩了一下拂尘,阴阳怪气的问道:“三小姐请接圣旨吧。”
封凝看长姐眸色凝重,便知这圣旨不是什么好事。她在紫荆的搀扶下缓缓归在冰雪的地上,“封凝接旨。”
“护国将军府三小姐封氏女凝,淑和端婉,女德昭然;其族封家,上柱社稷,下拯黎民,朝廷赖为肱骨。今皇三子适婚娶之时,当择佳人与配。正值封凝待字闺中,着册封为翊王侧妃,交由礼部与钦天监操办,择良辰吉日完婚。”
封凝紧咬牙关,眼眶中冷水打转,这哪里是一旨赐婚令,分明是一道催命符!
翊王江淮是什么样的人物,礼朝百姓无人不晓。他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男人,十六岁便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及冠之年入主东宫,成为万人之上的储君。
三年前东宫四位侧妃相继在新婚当夜暴毙,皇上以暴虐无道为由废黜储君。废太子迁至翊王府,礼朝的一代战神,曾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终究是陨落了。
在翊王府的这三年,江淮并不好过。他染上了咳疾,大概没几天活头了,现在也只不过吊着一口气。一个随时都会咽气的夫君,让她嫁过去不就是冲喜守活寡么。
就算侥幸,江淮没死,她也一定会被江淮折磨死的。
“还愣着作甚?”沈公公嘴角洋溢着嘲讽而又刺眼的笑容:“这可是天大的恩赐,能嫁给翊王是多少姑娘求之不得的。”
“封家满门忠烈,命丧边疆。封凝尚在服丧,恕不能……”
沈公公压低了声音,在封凝耳畔低语:“大将军和公子为国捐躯,实乃一大憾事。可要是咱家没记错的话,今日该当是丧期的最后一日了。三小姐是聪明人,不会敬酒不吃吃罚酒吧?”
封凝咬了咬唇,“封凝领旨谢恩。”
“好了,三小姐就等着翊王的喜轿来迎你过门吧,咱家的差事办完,要回去复命了。”
“沈公公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