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养尊处优的长公主什么都没说,乖巧地接过背着谢允卿就开始脱衣服。
谢允卿下意识侧身避让,虽然他现在是女子打扮,但该避嫌还是得避。
殊不知他身后的庄薇正淡淡从桌上的铜镜中盯着他的背影。
庄薇在怀疑他。
谢允卿大概不知道,名门望族长大的小姐,大多都不通水性。就算是庄薇也是靠着上辈子的记忆,才能勉强踩两下。
这也是为什么,宫中处理宫女时,都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人推水里完事。
但谢允卿完全不同,他甚至能带着庄薇行动自如。
同时,他所带的衣服头饰,用寒碜两个字形容都高攀了。要知道就算家族并不愿意将女儿嫁给老皇上,也该在行头上用点心。否则万一皇帝喜怒无常,治一个不尊之罪一家人哭都来不及。
庄薇愿意相信自己和这人碰上只是巧合,但一个会水,力气大到能将自己轻易抱起来,认不出自己身份的秀女——
多像是被温止派来等自己的。
庄薇被冻得牙齿都在打战,却还是一顺不顺地盯着铜镜,注意谢允卿的一举一动。在抖开棉衣的同时朝下看了一眼。
没有蝎子蜘蛛蛇类,衣服上干干净净。
……
庄薇垂眸给自己套上,冰凉的身体才稍微好了一点。
习武之人的听觉比一般人强数倍,谢允卿耳廓已经红透了,庄薇上来拉他的时候谢允卿几乎是本能地抽回袖口往旁边让了一步。
庄薇:……
本宫……很令人生厌?
要不是庄薇确定自己长公主的名头还没被撤,她都要怀疑自己又穿了一次。
庄薇一步上前,直接搂住了谢允卿的腰,“姐姐,就你待我最好。他们打我,骂我,还给哦喂药。要是刚才没有碰到你,说不准薇儿就死在那冰冷的池水里了。
明天草席一卷,连父母都找不到尸首……”
她声音娇软,这样一装就像是在哭。
谢允卿脸庞红了个透。
她怎么能、她要是以后知道自己是男子……
“快起来,我身上还是湿的。”谢允卿轻轻推拒庄薇,但他又羞又窘的样子只让不是东西的长公主觉得好玩,一时更不远松手了。
“姐姐就告诉薇儿你的名字吧。以后在这深宫中也有个照应。”
谢允卿的力气当然比她大,但他不会对庄薇下重手。
谢夫人还在时每时每刻都以君子礼仪要求儿子。即使谢家冤屈,也让谢允卿学忠孝利益。
庄薇抬头,就看见谢允卿像是被关在笼子里团团转的温顺狼犬一样为难地看着她。
庄薇笑眯眯。
“林环。”谢允卿低声说道。
窗外日头当中,林右相今天休沐,忧心忡忡地站在亭廊下朝皇宫那边看去。云层时聚时散,却从未遮住阳光。
“老爷已经在这站了许久,”林夫人不怎么高兴地从后面走出来,阴阳怪气地嘲讽,“怎么?让一个被我们林府养了十多年的小子去给环儿挡一劫,你就这么担心?”
林右相转身指着她,神情又急又气。
“怎么?”林夫人一步上前,“我所错了吗?”
“你懂什么?!”林右相气急败坏地呵斥,一时居然吓住了林夫人。
林右相嘴唇翕动许久,“那谢允卿……唉!”
他一甩袖,转身朝书房走去,剩下林夫人站在原地莫名其妙。
林家目前只有林右相一人有官职,所以书房从不对其他人开放。他走到书架前,艰难地将最上面的盒子拿下来。
“谢兄……允卿明日就能回来,我从未对不住你……”林右相嘴中喃喃自语,手下打开盒子窗外的光线映照进来,只见木盒底部摆放的居然是一件旧软甲,软甲上有细小的土粒。
林右相将木盒放在香炉之后,手指微颤地上了一炷香。
看这架势,林右相居然在书房中给某人立了个衣冠冢,不时祭拜。
“你走好,我不会亏待允卿。我,不会亏待允卿……”
他的声音回响在无人的书房中,仿佛一种忏悔。
而刚才一直被他注视着的皇宫中,庄薇回到竺华殿时嗓子已经有些哑了。今晚她必定要发烧。
翠珠忙上前扶住庄薇,“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红芪呢?”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手中扶着的长公主已经将她往前拽了一步。
庄薇扶住隐隐作痛的额头,心中又把温止骂了一遍,“去找司礼太监,查一个叫林环的秀女。顺便去找小黄门,问问父皇身边有没有人这两天往外送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