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浮现出一抹鱼肚白,后宫的嫔妃还没起来去皇后那里请安,庄薇更是在竺华殿中睡得毫无知觉。
但皇宫的三清门下,已经排起了长队。
负责采买的大太监跟在御膳房掌勺旁边,一边说笑一边在手上的账册中记录,时不时还有散户不动声色地上前,送上“孝敬”。
“您这活儿可够轻松的。”掌勺太监眼皮耷拉着,拿腔拿调地说道,“洒家在宫中待久了,还以为您在外头风吹日晒的,天天吃多少苦呢?没想到啊,口袋可沉了。”
采买太监立刻会意,忙从袖中将今天收到的所有孝敬都递了过去。
御膳房的掌勺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朝前走去。
“哎,刘公公,刘公公,您别走啊。”采买太监忙跟上,小心地赔笑脸。
“我看你把洒家当乞丐打发呢,这点,喝酒都不够。”说着,他往地上扔了一手瓜子壳。
采买太监四下看了看,拉着他往旁边不引人注目的墙后走去。
“不用你拉洒家,宫中规矩多,洒家人微言轻,可什么都办不了。”
御膳房的刘公公觉得面前人简直是个呆瓜,区区十来两银子就想使唤他开后门,真是没长眼睛。
谁知道采买太监堵着他,从袖中掏了半天,将一小块折得极仔细的纸块放在了他手上。
“……这什么?”刘公公问道。
采买太监眼中全是讨好,“您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咱们两个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还能害你?”
——
刘公公一边说着“要是好东西你能送我?”“这什么啊一张纸?”,手下倒是一点不怠慢,三两下就将纸张搓开,展示在了两人中间。
随即,他不在意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一百两的银票正面对着他,仿佛一种无声地嘲笑。
采买太监拍了下刘公公的肩膀,下巴一抬,“公公您往那边看。”
刘公公满脑子都是手上的银票,当即就听话地看向另外一边。在放了一堆木板车的角落,有个沉默的瘦小男人低头站在那里。
采买太监絮絮叨叨地介绍,“这人是林大人的一个远方亲戚,您也知道,近两年地方上有多难。”
他抬手,在自己脐下三寸比了下,“自个儿给切的,就为了进宫呢。”
两人都是阉人,说到这事刘公公面上也浮现了一丝不堪回首。
“怎么也不再撑两年,林大人总不会不管家乡。”
采买太监见他松了口,立刻迎合地点头,“就是,但现在人已经成这样了,安也安不回去,您看看……”
说着他抬手朝那人招了招,脸被晒得黢黑的矮小男人走上前。
刘公公导演一扫他的手臂,心下有了思量。
晒成这样,是不能往主子面前送的。看面前人的体型,是个做体力活的,不如让他在御膳房帮忙搬东西。
“……行,既然是林大人吩咐的,洒家一定尽心尽力。”刘公公慢吞吞地说道。
作为在宫中当差,并且拥有一点官职的太监来说,这样的权钱交换每个月都会发生。他们不是所有人都有幸在宫中养老的,至少刘公公不行。
所以他需要在年轻的时候存够银子养老。
刘公公根本就没打算仔细去查这人的生平,直接将人带进了御膳房。
今日皇宫内外并无异常,阳光明媚,红墙围出一个朝代的中心,静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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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往常一样,庄薇一直在床上赖到了巳时,翠珠他们知道庄薇的习惯,安静地等在外面。
长公主目光呆滞地盯着头顶,在心中算了下时间。
今天是皇帝选妃的日子,明天晚上大宴群臣,为秦久义的胜利庆祝。温止没有成为她的驸马,也就没有资格留在京都。
他会返回江南,按照规矩,温止至少要等下一个三年才能回来……
一睁眼就要想这些烦心的东西,庄薇抬手揉了揉眉心,刚想叫翠珠,舌尖就稍微转了下。
“——允卿。”长公主伸出一只手,“林允卿,过来。”
帘子后面,翠珠和红芪相视一眼。
“公主,”红芪试探着开口,“林尚仪昨日受伤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要教她起来吗?”
……
对哦,林允卿肩上的伤口还是自己弄的。
庄薇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该被扫除的封建余孽。
长公主索性自己拉着床柱起身,翠珠知道她不像其他主子那样喜欢被围观起床,所以就她一个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