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厅在一豪华酒店的顶层,俞芷旋坐在落地玻璃窗的吧台前,望出去就是一片流光溢彩。
但在这样的场合,安静只是相对的,它不代表没有声音,就在俞芷旋右侧不远处,就有三四个富太太打扮的女人簇在一起闲谈。
俞芷旋带耳听了下,她们的聊天内容都围绕着杜成容的女友。
“怎么都没见着她人?杜家二老都不让她露面了吗?这么狠?”
“没,不至于,我来的时候看到她抱着孩子跟杜总一起在二老边上站着呢,后来孩子哭得不行,抱回休息室了。”
“孩子哭了没有保姆吗?非得让她亲自抱回去啊,要我看,还是杜家二老觉得她见不得人。”
“换成我,我也不乐意带着她。真不是我看不起穷人,可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出身怎么样,一眼就能看出来,小家子气的人,谁愿意带出来丢人现眼?”
“我要是她这样的处境,我都不敢出来见人呢。儿子生了三个,还没进门,想想就丢人啊!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生一个儿子杜家给奖金千万呢,掉钱眼子里的人,可不得一个劲儿地生?而且,她要一直生,生得够多,杜家二老早晚松口,瞧他们笑得,可喜欢那些孙子了。”
“她能靠肚子坐稳正宫也是没想到,杜公子女人也不少,就她愿意这么不要命地生,运气还不错呢,连着三个都是儿子。”
“什么运气啊,专门去国外做性别筛选的,之前又不是没怀过女儿,拿掉了啊。”
叽叽喳喳的,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弄得跟封建余孽似的。
不管她们说的真假,俞芷旋都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这总能让她想起从前听到的,有关林昭穆的流言。
——山里头出来的女人,没想到也有一套勾引男人的本事,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总听说外语学院的女生很多被包.养,我还不信呢,这不,就给我撞到了一个。
——听说陆少带她参加宴会,碰到了秦诗语,初恋么,陆少肯定是多番照顾的,她还闹呢,转头就走,可笑死我了,难道陆少还能丢开初恋去追她?压根就没给一眼神,等我再遇到他们的时候,还不是见她乖乖巧巧地跟在陆少身边?所以呀,得认清自己身份。
回忆变得清晰起来,显得身边几个嘴里闲言碎语不断的女人更加面目可憎。
“有完没完啊你们?”俞芷旋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家境又使得她不需要对他人假以辞色,让她不舒服了,她一向不会忍耐,“这么能讲,不如去杜伯父面前讲啊!”
几个女人一个激灵,但她们都认识俞芷旋,知道跟她闹起来很麻烦,也知道是她们自己理亏,闹到杜家二老面前更丢面儿。
她们几个交换了眼神,准备离俞芷旋远些,然而转头要走时,猛地看到陆承则站在拐角的暗影里,也不知站了多久。
平城上流圈子的人,哪个不认识陆少。
暗影里的陆承则分辨不清神色,却让那几个女人心里战战兢兢。
就在她们不知是去是留时,陆承则动了,他从暗影里走出来,暖黄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硬朗的线条。
“来参加酒席,还背地里说主人家的闲话,不太好吧?”
几位太太点头哈腰地道歉,俞芷旋她们不想惹,而这位陆少,她们惹不起。
陆承则并没有不悦的神色,甚至称得上温和,他立在那里,气度一如往常,是一向令人称道的绅士风度。
“你们是不是也像这样经常说我的闲话啊?毕竟我身上能让人八卦的地方只会更多。”
他不急不缓地说出这话,甚至都带了笑意,像是在自嘲地说一句玩笑话,却让几位太太几乎要冒出冷汗。
她们连连摆手否认,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带着歉意的话,态度越来越卑微,显得可笑极了。
陆承则的目光却已经略过她们,没有与她们继续纠缠的打算,他抬步走向俞芷旋,将那几个太太留在了身后。
玩笑似的一句警告,已经耗尽他所有耐心。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陆承则坐上俞芷旋旁边的座位,将红酒杯搁在吧台上,温和地问。
俞芷旋侧着看了眼那头战战兢兢想走又不敢走的富太太们,又瞧向依然摆着称得上“温柔”神色的陆承则,想,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可怕。
永远温和自谦,永远绅士风度,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发怒,可但凡对他有一丝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人的脾气并不好,耐心很差,严于律己也严于待人,即使他的脸上几乎从来不缺温和笑意,但那就像一张面具,你不会知道,面具下面的他是不是正磨刀霍霍让你明白什么叫残忍。
俞芷旋转动着红酒杯,没有回答陆承则的问题,淡淡地说:“以前那些碎嘴说昭昭说得比这狠多了,也不见你帮她撑个腰,现在人家半点没招到你,你反倒上纲上线,就,被你碰上的人,也挺倒霉的。”
“被你碰上的人”,也不知是在说那些富太太,还是在说林昭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