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李承宗又晕晕乎乎地被六叔拽着跟着那群村民浩浩荡荡地往山上冲去。
半山腰处,韩长安都快要控不住场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算是见识了。遇上这号二皮脸,无论是好说歹说软说硬说,统统说不通。他就是要舔着脸明抢你的猎物,就问你能怎么着?
“揍这小婢养的!”性急的李黑牛大吼一声,抄棍子扑了过去。
这回,竟连时然也嗷嗷叫着加入了战团。
一时间,风云变色,四个半大的孩子跟一人高马大的壮汉打成了一团。
韩长安随手扔下弓箭,近战,这玩意施展不开。眼见四个兄弟已缠住了那虬髯客的手脚,他即刻上前左拳捣入对方的腋窝,右肘直击对方颈侧。
韩长安的这两招脱胎于以色列军警格斗术,经众多格斗大师及实战经验的千锤百炼,简单直接,出手就是攻人软肋彻底瓦解对方战斗力的杀招。此时虽说气力不足,但毕竟前世练了十多年的格斗术,这功底架势犹在,两拳上去那虬髯客即刻头晕目眩地倒退了数步。
“杀才!使阴招!”虬髯客红着眼暴喝。
“比不得你心黑。”时然迅速抢白。明明打死老虎他们出力更多,这无赖偏要以大欺小,连根毛也不想分给他们。什么东西!
虬髯客似被说中痛处,神色瞬间狠戾。“江湖行走,竟使这种下三滥的阴招,不能留你了!”
“……江?湖?拍武侠片啊?有病!”韩长安话音轻蔑,动作却是迅捷无比。不等那虬髯客摘下腰间的铁链,他已揉身而上,飞起一脚蹬向他的下颚。
然而,这虬髯客却终究是条身负武艺的八尺壮汉,此时他挣脱了李黑牛等人的纠缠,韩长安再想偷袭他就不那么容易了。只见虬髯客不慌不忙地退后半步,竟是仅凭一只右手就扣住了韩长安的脚踝。
“长安哥!”眼见虬髯客暴喝着要将韩长安抡向一旁的山石,离那虬髯客最近的李玄武想也未想扑上前去,一口咬住了虬髯客的胳膊。
有李玄武这一阻挡,被提在半空的韩长安即刻翻出了腰间的匕首,腰肢一挺,手起刀落,立时扎透了虬髯客的臂弯。
“撤!”
韩长安高喝一声,不等虬髯客呼痛出声又一脚蹬在他的胸口,整个人如蛇一般窜至他的右侧,将他始终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给夺了下来。
有肉票在手,韩长安这才安心地长舒了口气。事实上,韩长安虽加入战团,却从未奢望过就凭他们几个孩子能将这壮汉打趴下。可他却早已注意到方才无论李黑牛他们几个如何围殴,那虬髯客都紧紧护住了他怀里的孩子。
哪知,这才刚一转身,被虬髯客的铁链勒住了脖子的李玄武即刻满脸委屈地喊了一声:“长安哥……”
你妹!
盘算落空,韩长安当即抬起胳膊“噼啪”两声给了那个被猛虎吓晕许久的孩童两个大耳光。
“畜生!你敢!”虬髯客的眼底几要喷出火来,即刻紧了紧手中的铁链。
可惜,李玄武终究是个半大的小子又向来烈性,纵已被勒地满脸通红眼泪汪汪,却仍倔强地咬着唇不肯哭出声来。
相比之下,那刚被打醒的稚童就不够看了,一个劲地哭嚎着“柴叔”。
韩长安冷笑着将匕首压向了那稚童的颈侧,寒声道:“你敢伤我兄弟一根寒毛,我必十倍还给你的孩子。有种就试试!”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过是比谁更心黑手狠。谁更豁得出去,谁就能镇得住场面。
“你敢!”虬髯客显然不信一个孩子能有多少勇气,当下又紧了紧手中的铁链。
“呜哇……柴叔……疼啊……我疼……”
刹那间,这空旷的山林中就响起了孩童声嘶力竭的哭嚎声。
虬髯客双目一瞬不瞬地瞪着扎在孩童右臂上的那柄匕首,双唇不自觉地簌簌发颤。可当他听到那孩童连声哭疼,却又忍不住斥道:“别哭了,你是男儿丈夫,当流血不流泪!”
然则,一个稚童能懂什么叫“男儿丈夫”?他抽抽噎噎地哭了一阵,直至韩长安拔出匕首,他亦跟着迸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虬髯客被这一声几乎耗尽了气力的惨叫震地心肝俱裂,不禁白着脸又急又恨地瞪住韩长安,眼底爆出的仇恨怒火若能化为实质必能将韩长安烧为灰烬。
韩长安见状顿知他与这虬髯客已结下死仇,然而他却夷然不惧,只慢条斯理地将那带血的匕首又搁回孩子的颈项,仰头向对方微微一笑。那意味深长地笑容仿佛在说:继续。
虬髯客一时没有做声,只觉不寒而栗。他是个江湖人,刀口舔血的日子过惯了,什么凶残的歹人没打过交道?可眼前的这一个,分明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竟然如此狠辣?
眼见镇住了对方,韩长安又漫不经心用刀刃一抬那孩童的下巴,将他打量了一番。
两人四目相对,绑匪韩长安自是言笑晏晏,肉票孩童却是面如土色浑身发抖。原本他还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可此时一对上韩长安的双眼,竟是瞬间哑然,喉咙里嗬嗬呜咽,就连小小的身躯也微微抽搐起来。
韩长安绝无怜悯,反而曼声道:“我那兄弟今年七岁,你这孩子看着不过……三、四岁?是吧,铁叔?今天他们一起上路,还是柴叔你赚了,省了四年粮食。”
韩长安此言一出,虬髯客更是慌乱,忙放下狠话。“我小主人若是有事,你们谁也别想活!”
听到这句“小主人”,韩长安心中愈发笃定。“这么说,柴叔是想跟我们同归于尽?”
“就凭你们?”虬髯客狠狠咬牙,神色傲然,显然是自负于一身好武艺。
“我们这几个都是本地村民,下山就是回家,家里总有人相助。阁下呢?带着你家小主人餐风露宿,生病了也不敢去找大夫,你在怕什么?若是出了人命,官府全城大索,阁下可有户籍路引自证清白?”
韩长安这看似轻描淡写一番话却是字字句句都击中虬髯客心头隐忧。他是赳赳武夫,生性粗豪,不擅心计,眉宇间已然漏出了一点马脚。
韩长安既然点破了虬髯客的身份见不得光,当然不能干等着他回过味来杀人灭口,忙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们这些小民却也有我们的生存之道。正所谓生不入公门,死不入地狱。如非必要,咱们也不想见官。阁下既然身在江湖志向高远,又何必与我们斤斤计较这区区猎物呢?”
虬髯客虽说粗豪口拙,却也并非愚蠢。只见他沉吟片刻,忽然意味深长地落下一句:“好一张伶牙利嘴!”
这一回,不等韩长安应声,山崖下已传来村民们此起彼伏的呼唤声。
“长安——大木——长……安……”
韩长安心下终定,即刻朗然一笑,悠然道:“柴叔,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