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站在一旁的韩长安嘴角也不禁抽了抽,心中暗道:太原钟氏?难道不是太原王氏么?……慕容皝果然是我知道的最后一个熟人了!感谢《天龙八部》,感谢金大侠!
王德发其人果然如韩长安说的那般饶舌,既然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用人催促就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全给秃噜了。
原来那货郎范小三在韩长安母亲过世后,用先前赚的钱在县里支了一个小摊,卖起了豆腐汤。先是张家的小厮吃了之后觉得味道好,拿去孝敬了张家小郎。那张家小郎被这豆腐汤勾搭着逃了几天学,终是被家中长辈给知晓了。张家一怒之下就把范小三给抓了,说他盗了张家制豆腐的秘方。
“我在衙门亲耳听到范小三那厮指证,说是他去年卖的那些豆腐都是你卖给他的,豆腐汤也是你教他做的。长安,你怎么就惹上了这档子事?”王德发最后说道,神色焦虑至极。
“豆腐汤?”韩长安一脸讶异。这……是个什么玩意?
“那豆腐汤三文钱一碗,烧开了加了盐和葱,那滋味……绝了!”王德发显然也照顾过范小三的生意,说起这豆腐汤来亦是眉飞色舞口水涟涟。“大伙啊,都说这名字没取好。这豆腐汤白花花水汪汪,怎么能叫豆腐汤?明明就是姑娘汤嘛!嘿嘿嘿……”
……原来是豆腐脑。
“豆腐的确是我卖给他的,但这秘方却绝不是张家的。至于那豆腐……汤,也不是我教他做的。”韩长安沉静回道。
在如今的时代,韩长安没有可以立足的身份,岂敢随随便便将各种“发明创造”拿出来?而范小三的经历也证明了他的这份小心绝非无的放矢。范小三既做不出豆腐,张家要夺这豆腐配方就只能来找他。韩长安聪明机警,心思稍稍一转,就已明白这张家打的什么主意。
“长安,你有没有偷人家的秘方?”李承宗走到韩长安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清清楚楚地问道。
韩长安抬起头,也看着李承宗眼睛清清楚楚地回道:“我没有。”
“好!”李承宗用力一拍韩长安的肩头,决然道。“世叔陪你去见官。”
两名捕快闻言,脸上即刻堆起了讨好的笑容,齐声附和道:“是是是,小兄弟既是清白的,还是尽早去衙门说清楚吧。”
“大郎,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动身。”六叔却在此时劝了一句。
李承宗抬头看了那西沉的金乌尚不置可否,王德发却已忍不住小声催促:“郎君,这拘令上写的是要长安今日就去衙门呢。”
李承宗眉头一皱,即刻问道:“怎么,你们县尊夜里还要审案?”
县尊什么时候升堂审案哪是王德发能做主的?他讪笑两声,又默默地退了回去。
可说到官府中事,李承宗显然很是老道,俨然道:“既然不能审,那就是监了?大陈律法,老不监、幼不监、夜不监。长安未满10岁尚未成丁,你们要监他,岂非连犯两律?这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王德发虽说做了多年捕快,可说起大陈律法他却满面迷茫,显然从未听过“老不监、幼不监、夜不监”的说法。他扭头再看自己的同伴,对方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李承宗说的是真是假。
“我家大郎说明日出发就是明日出发!你们谁敢不应?”六叔见他们迟疑,即刻便举起了钵大的拳头。
两名捕快虽不知法却知痛,忙缩起脑袋谄笑着回应:“不敢不敢,一切全凭郎君做主!”
目送着两名捕快被李老汉引走,韩长安站在院子里怔怔地出了会神,忽而自失一笑。
李承宗只当他这是年纪尚幼,促临大事被吓着了,轻抚着他的背心小声安慰:“别怕,有舅舅在。”
韩长安摇摇头,低声道:“我不怕,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李承宗见韩长安忽然沉默,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在想,究竟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强大起来,改变这一切。”韩长安低声回道。
韩长安并不同情王德发和另一名捕快,如果今天没有李承宗,他就会被他们带走。被投进晋阳县的大牢,锁在尿桶旁,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运气好,他交出豆腐配方挨一顿打被放回家;运气不好,这条小命也就交代了。
可即便现在李承宗帮他暂时化解了危机,韩长安心里却很清楚:事情根本不该是这样的,整件事不该是这样的发展!
发明人应该得到荣誉和利益,而不是被扣上盗窃的罪名夺去成果。
当官的应该为民做主,而不是成为权贵的帮凶。
负责缉拿人犯的捕快代表的是律法和朝廷,不该任人打骂折辱。
同为社会底层的弱者应该彼此扶持,而不是甘为权贵爪牙,欺压更弱者。
权力,不是这样用的!权力不该用来欺压,而应该用来帮扶。
李承宗不知韩长安心中所想,他只是觉得韩长安这句“改变”过于幼稚,就像他年轻的时候。以为凭自己的才华可以改变些什么,最后才发觉,原来他能改变的只有他自己。
韩长安稍稍定了定神,不再纠结此事,扭头向李承宗道:“回去吧,趁着还有些时间,我给舅舅看看这豆腐究竟是什么。”
李承宗闻言,即刻点了点头。一个县令不足为惧,但这与钟家有亲的张家却不知是何来历。总要想办法立于不败,才算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