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头大马上白衣金甲的天君露出一抹洒脱不羁的笑容,冲眼前人伸出左手。
云织稍显羞涩的微微低头,先将头上的金钗步摇取下递给身后的仙娥,只留了一支乌木的簪子,道,“怕这些首饰乱光飘忽,晃了陛下的眼。”接着毫不犹豫的握住天君空举着的手。
火红的宝马乘风而奔,马上一对璧人,在金光笼罩中疾驰远去。
接着是不久后传出云织伤了那匹天君最宝贝的血玉骢,被罚去凡间思过百年的消息。
离玉忍不住问,“这么说来,云织伤了那宝马是真的?”
安宁皓阳天君点头。
离玉又问,“那天君在判书上写…陌路…也是真的?”
安宁天君再点头,“宝马被送回天府时,颈间缠着几层纱布,听说是云织拿头上的乌木簪子扎了血玉骢颈上大脉。”顿了顿,安宁天君拾起记忆中关于父君对云织的感情的最后片段。
……
安平天君匆匆回九天府,闭眼皱眉坐在正殿高案前半日,双手握拳,也不传令也不看公文奏章,没有人敢上前问到底是有何时让天君扰心。皓阳君踯躅上前,正不知如何开口。
安平天君忽然轻轻叹口气,对站在一侧的判官说,“血玉骢战功卓著,伴本君出生入死,乃是有功之臣,天妃云织恃宠而骄,鲁莽将之刺伤,罚她投身凡间去思过个一百年。照这个意思拟判书吧。”
天君语调低沉,似乎压抑着怒气。皓阳听了方才他说的话微微一愣,但既然云织犯错属实,天君自然不能包庇,如此判罚似乎合情合理,皓阳便没能再说什么。
……
听闻云织在凡间失踪的消息时,皓阳赶回天府,父君仍是坐在高案之前,座下低头站着方才通报消息的仙使,司命星君也神色紧张的站在一侧。受宠的天妃无故失踪,又是非常之日,不知天君会如何发难。
安平天君面前放着那金印判书和云织的命格簿子,神色冷峻的扫过那判书上的字,半晌,开口道,“知道了,你们下去忙吧。”
司命有几分惊讶的抬头,马上谢恩退下。
安平天君微微摇头,在判书上写下“百年之后,再相见,或为陌路。”几个字。抬头看见皓阳走上前来,淡淡说了句,“也不知还能否再见。”
……
一语成真,经过三界震荡,生灵涂炭的第七次天劫后一万年,已被立为太子的皓阳君整理父君书案旁的旧公文,无意看到了那本命格簿子,翻开,上面朱笔画的红叉异常刺眼。
安平天君走到皓阳身边拿过那本簿子,看了看又交给皓阳,“这些旧的公文该分还给各部的近几日便分了罢”,接着长长叹了口气,“自历天劫,本君心甚沧桑,如今你也已出落成可担当之人了……”说完拍拍皓阳的肩膀,转身离去。
书阁门外的光衬着天君高大灰暗的轮廓,和脚下斜斜的影子,显得有些落寞。
……
离玉感慨,“这么说来,天君到底是忘了还是没忘云织啊?”
安宁天君摇头,“转眼至今,父君归隐几万年,不知他还记得哪些,他愿意记得哪些,回忆当初,我想,他应是没有忘了她吧。有一事至今我也想不通,云织做天妃的几百年,我从未见也从未听她动怒动武,不知当初是为何要伤那血玉骢。”
离玉看一眼云织纤细的手臂,似乎重物都不曾提过,难以想象她聚力挥簪子刺伤那宝马的情景,问,“那么那匹马呢?”
安宁天君想了想,“那宝马被送回来时与当日父君出发去空桑山时相去甚远,身形小了整整一圈,毛色灰暗,目光浑浊,全然没了往日的风采。牵马的小厮说云织当日淡然的走进马厩,摸着马头如往常一样细声细气的说着话,忽然拔簪直扎马颈的大脉,又狠又准,血玉骢精血流失大半,差点没救回来……
依我看,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只听说似乎那日之前几日,血玉骢差点伤到云织,天君却不罚它,便有人说是天妃记恨在心……只是我倒觉得这不像她的做派。不过也许是因为反常,父君才那样生气也未必吧。”
可以看得出皓阳君言谈举止间对于他的父君十分崇敬,说到父君便不自称本君,而对于比他还小的天妃云织,也并无看轻之意。说完这些天色已晚,安宁天君清清嗓子,“听说成元君去了三清……若云织在此处还有执念想见一面的,一定是父君了…”
后面的话安宁天君没有说,离玉听了他说的这些,心中也疑惑到底老天君还会不会来见云织一面。
安宁天君走后,离玉闭眼想象,如今的瑶台,当年的天妃府,十万年,光景是怎样的不同,真是,物已不是,人亦已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