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简猜的一点没错,现在,秦显生在心里已经把他全家都问候了一遍。
不过,挨骂的只有他一个。
秦显生本以为,虎父无犬子,祝青简他爹是北征将军,治军严明,无偏无党,他外祖父也博古通今,足智多谋,位居百官之首,可他却吊儿郎当莫名其妙,像只苍蝇一样,惹人心烦。
他还不如只苍蝇呢!苍蝇来的时候,起码还能有点动静,他却总是突然冒头,动不动就吓人一跳!
当然,这些话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断不能说出来。
可怜秦大人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此乃重体力活,盲目做工,工匠很容易体力不支,搭建若是出了问题,岂不是更严重?不如三班倒,每一班都有休息的时间。”
“怎么个三班倒法?”祝青简‘唰’一声打开折扇,在大冬天里哗哗扇风,看得秦显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哆嗦完之后,秦显生指着已经搭了四层的灯塔平台道:“世子您看,学生为了赶工期,用了这龙骨法,先打出框架,第一层未搭完的时候,用一个井字构造相互磊叠,框架之上再搭第二层,然后再搭第三层、第四层,这样便可以同时开工。”
“哦,同时开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闲着?”
“世子,木匠一共召集来四百人,还不算泥瓦石匠,平台上最多同时上去一百五十人,工匠轮流不断高强度作业,晚上也灯火通明,三班倒岂不是比一窝蜂上去一堆人要好得多?”
“哦,确实是这么回事,我误会了,” 祝青简轻声一笑,意味深长,“秦大人,请移步,我有点事情要与你说。”
“什么?!你还有什么事!”发觉自己的失态,秦显生平了平气,转身向屋中走去,口中不停地道,“世子,学生真的不能再陪您玩了,这工期快赶不完了,您要觉得凉快,您就在这里坐坐,学生还要工作,请您不要再为难了,您的要求,恕难从命……”
“非也非也,老秦,你怎么火急火燎的,咱俩谁是习武之人?你怎么看起来脾气这么冲呢?”祝青简随他进了木屋,折扇在手中唰唰转了两圈,竟带起了破风声,“要不要来比划比划?”
秦显生吓了一跳,随手抓起了桌上一个刨子,挡在身前,“你……你想干什么?”
难道,他威逼利诱不成,就要动手吗?
看他吓得毛都炸起来了,祝青简忍不住“噗”地笑了一声,他好似明白老爹为啥那么喜欢看读书人急的直蹦跶了。
好像真……挺好玩的?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尤其当你是兵的时候,
更好玩了。
祝青简努力压住脸上的笑,正色道:“秦大人派专人负责采购和监督,全部采用品质最高的百年栎木,亲自挑选,严防死守。”
秦显生一时吃不准他是什么意思,虽然听上去很像是夸奖,但由这人说出来,就不一定了,他依旧抱着刨子不放手,面露难色,“这都是学生分内之事,望您高抬贵手。”
祝青简继续道:“我派人在工匠中打听,得到的消息也全部都是,老秦你待人亲和,从未克扣过薪水,为人刚正不阿。”
看秦显生一脸疑惑,祝青简笑笑,将折扇收起,放于桌上,对他拱了拱手,“秦大人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在下佩服。”
听将军说他以前患过癔症,这是犯病了?
秦显生依旧不说话,眼神中闪烁着明显是不信任的光芒。
祝青简靠在桌上,叹了口气,“老秦,这些时日当真是叨扰了,我的人查出有人潜伏于此,打算伺机破坏,此工程兹事体大,容不得任何差错,不得已,我也只好出此下策试验一番,祝某人绝无恶意,望秦大人海涵。”
这些天,祝青简思考良久,还做出了假设,若真的是秦显生,他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他现在已经位居工部侍郎,背后靠着祝家,如果没有意外,那他以后至少会是个正二品的官员,他着实没有理由去做如此凶险之事背叛祝家,令自己的前途毁于一旦,最后还被流放边疆,这完全说不通。
但,如果排除了他,又有谁能在如此严密的监工之下搞大动作?
毕竟,若想要灯塔倒塌,也绝非易事。
此事,祝青简还是无法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