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是一个高冷莲花精和懵懂小公主的故事。 ...... 冷风,初阳。 细碎的光穿过摇曳着的层层修竹,落在一面湖上,闪着微微的金光。 淡绿的清澈湖水中,几尾红鲤悠闲的飘来飘去。 鸟儿发现了那几只圆润的鲤鱼,试图下去捉住那看起来老神在在的家伙。 飞到距湖面二十尺的地方,却被莫名的弹开,那鸟儿一惊,换了个角度又一次向湖中飞去,依然如此。 不舍的看了几眼,悻悻的抖抖翅膀飞走了。 …… 湖心有个小亭子,一张石桌,一壶浊酒。 那样的简洁,甚至连一个牌匾都没有。 玄衣女子慵懒的倚在栏杆上,浓密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轻轻垂下,在如玉的面庞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似是睡着了。 清风拂过,笛声渐起。 不知何时,这小小的湖里,竟是有一纸轻舟凭空而来。 船家慢悠悠的划着浆,似是已经习惯了在小小的湖上棹这孤舟,头上的斗笠将他的面容掩去大半,只能隐约见得一个下巴。 那肌肤光洁如玉,轮廓分明却又不失柔和。 船上坐着一位女子,她头上戴着厚重的凤冠,那金色的流苏一直垂到眉间,大红的喜袍上绣着只凤凰,凤凰披银羽,负金尾,高高仰着头,直要展翅舞上九霄。 那女子垂眸而立,腰间的佩玉叮当作响。并非是十分出众的相貌,却透着一股逼人的灵气。 娥眉轻蹙,纤纤玉手握着唇边那只白玉笛。笛子上系着一个红色的穗子,配上那通体雪白的温润玉笛,漂亮极了。 笛声里似有着万千不可说的心绪,一时如初冰乍破暖春来的温暖,一时又如万花凋零秋已至的凄凉。 船家抬起手,又压了压头上的斗笠。 …… 湖很小,船也很小,不一会儿便划到了湖心处的亭子。 船头碰到亭子的那一刻,玄衣女子张开了眼,那深邃的眸子如一片危险而神秘黑色的深渊。她瞥了眼船上的新娘,轻轻勾了勾唇角。 “寒舍简陋,还望见谅。阿九夫人。” 那女子并未开口,眉心却皱起,睫毛也向上扬了扬,神色间似是有些疑惑。 玄衣女子也不在意,素白的手拿起酒壶摇了摇,给自己斟了一杯,又问“夫人可要来点酒?” 话音刚落,船夫和船已经不见,她只余眼前那名玄衣少女。 “我叫叶卿,是冥界食梦者。想来你在这冥界徘徊了这么多年,总该是听过这个名字的。”玄衣女子笑了笑,望着不远处的红鲤,抬袖饮下杯中酒,淡淡开口。 “此乃冥界洗怨池。所求不得,执念成魔,方才至此。” 闻言,那女子一怔,突然落下泪来。 叶卿微微一笑,终于又抬头看她,“还请夫人入梦吧。” 点了点头,女子身形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不多时化作一道白光,钻入叶卿眉心。 最后一缕白光进入她眉间的时候,叶卿便趴在桌上,沉沉的睡去了。 …… 传说在昆仑极寒之地,那终年不化的雪山之巅上,有一味灵药名‘七叶莲’。 那七叶莲极为难得,乃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宝贝,只要吃上它一片花瓣人就不会再生病,吃上它一颗莲子就可以长生不老。可解百毒,医百病。 只可惜听闻这七叶莲虽是莲花,却是无根无叶,居无定所,所以从未有人见过。 传说无论得了多么重的病,只要尚且有一口气在,得到这七叶莲,便可重获新生。 当年湘陵城的人,只当这是个传说。 直到姜国九公主从昆仑山拿着那冰白的莲子救了一城的人,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七叶莲。 …… 我叫姜萤,是姜国的九公主。 我的名字是母后取的,听说我出生那夜,母后的寝宫突然飞来了一群流萤,绿光点点,漂亮极了。母后出身阴阳家,说这是冥冥之缘,便为我取名为萤。 说来也奇怪,姜国乃是极寒之地,那时正逢冬日,竟会有流萤飞来。 我曾从母后口中听到过无数次当时那迷人的场景,我也曾想着有一天我能亲眼见到一样的景色,和母后一起。 可是母后在我十岁那年,与世长辞。 我还记得那个雪夜,我那一向英明神武的父皇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小的时候,大多数时间母后总是孤身一人坐在窗口,看着寝宫外的那片相思子,久久的沉默着。 而我的父皇,几乎从未来过母后的寝宫。每每从下人们口中听到父皇又宠幸了哪个贵人,父皇又在哪个妃子的寝宫过夜的时候,母后的婢女燕儿姐姐那双眼睛就会变得红红的。 直到母后去世之前,我一直以为,父皇和母后之间,是没有那人们口中那名为爱的东西的。 在我的记忆里,母后是一位高雅而尊贵的女子。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实在不适合这座冰冷而肮脏的皇城。 有的时候,她会把我抱到窗前,说,萤儿,你来看窗外那片相思子,那是你父皇亲手种下的。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说,萤儿,你的父皇是爱你的。莫要记恨埋怨于他,待你日后长大,便会明白了。 那时候我是怎么回答的? 我问她,那父皇爱不爱母后呢。 然后母后笑了,道,自然是爱着的。 年幼的我不懂为何父皇爱着母后,却从不来见她,直到……我遇到阿白。 …… 那年冬天,父皇得了一种怪病,每到夜里就会咳血,一咳就停不下来。 宫里的太医们都说,父皇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后来他开始整日的咳血昏迷,朝中政务也推都给了霍宰相。父皇的病越来越严重,偶尔清醒着的时候,便把我叫到身边,痴痴的望我的脸,喊着月儿。 我知道,他定是在思念母后。 听宫人们说,我长了一张和母后素月皇后一模一样的脸。 眼看着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皇兄们却是无动于衷,甚至暗地里开始争夺皇位。 在皇家,所谓亲情,便就是如此可悲。 …… 那夜,父皇开始发热,久久不下。 太医说父皇怕是熬不过子时了,除非找到那传说中的七叶莲。 听宫里的老人们说,去了昆仑山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着回来的。甚至有许多,都是尸骨无存,更 不要说是取得灵药了。 可是看着病榻上孱弱的父皇,后来竟是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我的母后。 如果母后还活着,一定不会看着父皇就这样死去吧...... …… 于是那天夜里,我独自爬上了昆仑山。 夜里的昆仑山,有狐,有狼,还有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猛兽。可我没有害怕和犹豫的时间,抓紧了手中的三尺青锋,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紧紧抓着火把,看着满地的尸体,我开始感激父皇在我儿时执意将我送去习武,若我只是那个娇弱的公主,只怕此时,早已尸骨无存。 我本以为我可以找到灵药医好父皇,可我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 快爬到山顶的时候,力竭的我一个不慎被一只雪狼咬伤了腿,二指长的伤口深可见骨,小腿上的皮肤几乎翻了开来,十分可怖,痛的满头大汗,寸步难行。 血液的流失使困意不断袭来,知道此时若是睡去了,便永远不能醒来,咬了咬牙,我拖着身体开始往前一步一步的爬。 鲜红的液体涓涓的汇成一条细流,淌在这片冰冷的白色世界里。 身子越来越冷,视线也开始渐渐模糊,不知是否疲惫过渡产生的错觉,我竟是隐约看到前方不远处有盏明灯,于是拼尽全身力气向那盏灯爬去。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二十步…… 终于到了那盏灯面前,灯也是白色的,却不同于冰雪所散发的寒意,而是暖暖的,柔柔的。 灯光笼罩上我身体的时候,眼前一黑,我陷入了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昏迷的前一刻,我看到了一双白色的鞋子,与雪地一般的颜色,没有一丝灰尘,干净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