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裳鼻尖没由来一酸。她掀开被子,一头扎进老公怀里。
炎驰立刻抱住老婆,低头亲了亲她发顶。一手在她肚子上跃跃欲试,想碰又不敢碰的。
“医生怎么说?多……大了?”他问。
“算的是一个月。医生说等再一周还要去拍片子看看——”她猛地止住话头,声音稍低,“她还说,就算我们每次都有措施,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再说都三年多了……”
炎驰低笑了下:“哦,怪咱太勤快。”
“你还笑!”倪裳不满嗔男人,“明明就怪你!你每次都,都恨不得要磨穿似的……”
炎驰闷笑了声:“嗯,怪我。”
倪裳垂睫看男人圈在自己腰间的胳膊,欲言又止:“那我们……要吧?”
炎驰默了两秒:“几个意思?”
他睨她,目光灼人:“你不想要?”
倪裳眨眨眼:“你不是想退役后再要的么。”
“那怀都坏了,老子还能让你打了??”炎驰嗤声,“人干事儿?”
男人脸上浮现出一种不被信任的,近乎受伤的委屈感。
本来就是么。
她又不是不清楚自己男人。平时她胃疼一下他都揪心,怎么可能让她打孩子?!
倪裳的心情瞬间落定。
她伸手摸了摸肚子,心中迸出难以言喻的,巨大的喜悦。
原来,对于这个不期而至的小家伙,她早就有了答案。
也早都准备好了……
倪裳拉住男人的手,轻声:“比赛,你还是要去。”
不等炎驰开口,她又坚定道:“必须去。”
“你已经少了一季,今年不能再缺了。”
“我都问过医生了,预产期在十一月底,到时候你正好完赛回国。咱们什么都不耽误。”倪裳摸摸肚子,弯唇笑,“宝宝也算挑了个好时间来嘛,还挺乖的”
炎驰的心柔软塌陷。
他喉尖滚了两下,搭上老婆放在肚子的手,开口有点哑:“五月开始,入境不用再隔离了。”
倪裳:“真的?”
男人“嗯”了声,抱她更紧:“赶上两站隔得远的比赛,我就回家陪你。”
“一个月……怎么也能回来一两趟。”
倪裳想了想,说:“到时候再看吧。”
他心疼她一个人大着肚子,可她也心疼男人做空中飞人啊。
倪裳看着覆在自己肚子上的大手,嘴角翘起来。
“老公,你高不高兴?”
“高兴。”
炎驰放开倪裳,俯身亲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时,他眼眶倏地热了。
怎么能不高兴。
他的崽崽,有他们的崽崽了。
**
一周后,炎驰又陪倪裳去了趟医院。
确认宝宝情况一切都好,他才又飞国外开始训练。
月份太小,倪裳只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了家里人和江渔。
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许芝兰立刻张罗着找医生找营养师,倪裳爱吃什么想吃什么,她都给做好送过去。
倪鸿幸搬到了小二层暂住,方便随时照顾怀孕的孙女。
炎驰人不在,存在感却很强。他现在比赛训练之余,基本时时都在网上,要么跟老婆视频,要么大把大把网购送货上门。婴儿床奶瓶纸尿裤之类的,已经给男人都买齐全了。
倪裳自己倒没什么感觉。
肚子里的宝宝不是“挺乖”,而是乖得不得了。除了比以往嗜睡,中午需要补个觉,她几乎什么反应都没有。工作室按部就班,品牌海外推广的事情也照原计划进行。
五月,隔离解除后,炎驰就开始做空中飞人了。
他两站比赛之间,最多有半个月的空余,除去倒时差和常规训练,一次在家最多能呆三四天。
倪裳心疼老公飞来飞去太辛苦,让他呆在国外不要折腾了,可炎驰根本不听。
回来就算只能陪她一天,他也是乐意的。
倪裳的肚子不显怀。一直到夏天怀孕都四个多月,她洗完澡对着镜子看,才能看见小腹的孕相。
对此炎驰很满意。
孩子小巧又乖巧,用他的话说就是“那肯定是个闺女没跑了啊”。
男人开始兴冲冲地给他闺女取名字,已经列出来一排名字当备选。
倪裳提议:“要不我们先给ta取个小名吧,就叫‘期期’怎么样?”
炎驰默念了两遍,皱眉摇头:“七七,怎么听起来‘七七八八’的,不够圆满,不行!”
倪裳失笑:“不是‘七七八八’的‘七’,是‘期待’的‘期’。”
前两天,她在男人的手机里,无意中看到了他的备忘录。
与其说是他的备忘录,不如说是她的孕期记录。
男人将她孕期的体重,腹围,还有每次产检的情况都详细记了下来。
即便他无法次次陪她去检查,即便他不在她身边。
倪裳想,如果孩子长大后问自己,为什么要给ta取名叫“期期”时,她会这样回答ta:
因为你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期盼你的到来啦。
尤其是你的爸爸。
他对你的期待,很早,就写满了每一个日期。
**
八月中,倪裳在得到医生肯定的建议后,大着肚子坐飞机出国给老公过生日去了。
她像往年一样现场男人比赛,中途还拐去巴黎两趟和设计师商量合作的事情。
望着自己的男人在赛场上第一个驶过终点,同时,腹中的孩子也像给爸爸加油一般,使劲踢她肚皮——这种心情和体验,绝对毕生难忘。
十月初,离预产期还有不到两个月,炎驰趁着比赛的间隙,将老婆护送回国待产。
他们的宝宝,或许会和他的冠军奖杯同时降临,他的期待感和幸福感强所未有的强烈。
时间来到十一月中旬,最后一场比赛前,炎驰好像一只惊弓之鸟,恨不得每天给老婆打二百个电话。
倪裳的回复总是一样:没有,还是没有。医生说这几天根本没有发动的迹象。
最后一站比赛当天下午,炎驰算着国内的老婆差不多起床了,照常给她打早安视频。
可连拨好几通都无人接听。
见他开始急躁,准备给自己父母打长途,车队的助理才赶忙告诉他:
两个小时前,倪裳给车队来了电话。
她今早天没亮就进了医院,医生说孩子的位置不正。现在,她应该正在剖宫产生孩子……
炎驰听完神色瞬变:“什么?!”
他的语气和脸色都太吓人,助理一个激灵,赶紧用英语弱声解释:“是你太太让我们等你比完赛再告诉你的!她很清楚赛车的风险,害怕你知道后会分心,有危险……”
“她还说,请你一定要在赛道上拼尽全力,那样才是对她,也是对你们孩子最好的祝福。”
炎驰怔住。
他偏头沉沉看向身侧的赛场,久久没有说话。
比赛开始,27号赛车势如破竹,不讲战术也不留余地,仿佛整条赛道只为他开一般,完全拼出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狠厉劲。
大优势第一个碾过终点线时,炎驰没有像往常一样骑着摩托在赛道上庆祝,也没有回应尖叫欢呼的观众。他径直越过狂喜的车队,以及等待的媒体和记者,第一时间拿过自己的手机。
这一次,电话拨通了。
话筒里却迟迟没有声音。
炎驰的心脏缩成一团,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流动。
他张了好几下嘴,才艰涩出声:“……倪裳?”
大脑一片空白,男人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有本能地,无助地声声唤着:
“媳妇儿?崽崽?”
“老婆……”
片刻,电话里突然响起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炎驰举着手机怔然半晌,无声大笑了起来。
——嘴角扬起来之先,泪水已经模糊了男人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