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幅狼狈的样子和她死前的样子不断在霍振北眼前重合,想起兄长临终前的嘱托,霍振北神色动了动,最终还是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还顺带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将那个女人严严实实的盖了起来。 女人的身体很轻,即使是抱着她从城外走到了城内,霍振北也没有觉得自己费了多少力气。 等将人找了个客栈安置了下来,他才找了一家专门处理丧葬事宜的地方,带着人将还在破庙的晏姝的父亲安葬了。 霍振北抱着晏姝回城的那段时间想了很多,若是直接杜绝了那个女人卖身葬父这件事的发生,那就等于扼杀了她和兄长相遇的可能。 可是两个人同在京城,除此之外相遇的可能性太多了,他不允许有一丝意外发生,因此他在心里默默的做了个决定。 就把这个女人放在自己身边吧,自己的兄长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对弟弟身边的人下手。 做了决定后他便坐在桌边手里随意的翻着一本书,直到听见了床上人的嘤咛声他才转过头视线落到了那边。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女人神色从茫然到戒备,最后再到茫然。 然后他便听到那个女人用有些虚弱的声音问道,“这是哪里?是公子救了我吗?” 其实她此刻已经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不是原来穿的那一身了,不过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应该说是少年神色淡漠的样子,不知为何,她并没有生出半点可能被人占了便宜的担心。 霍振北看着女人坦荡的样子说道,“这里是客栈,我从城外回来,无意中路过那个破庙,刚好看见你昏迷在那里。” 看来是自己那话把他们吓跑了,晏姝有些后怕的垂下了头,待思绪和缓一点,她才对着霍振北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那就以身相许吧!”霍振北直接打断了她。 “什,什么?”晏姝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霍振北,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对方为了缓和气氛在开玩笑。 可是面前的男人抿紧了唇,眼神直直的看着他,她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玩笑的意味。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晏姝觉得对方并非那种好色之人,何况对方看起来不过是个少年,而自己却已经二八有三,是个老姑娘了,他并不觉得对方是看中了自己的姿色。 晏姝想着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子,此话何解?” 霍振北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在破庙里还看见了一具尸体,那人和你有关系吗?” 被问到这个,晏姝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那是我父亲,不知……” 后面的话她有些问不出口了,别人救了自己已经是极大的恩情了,至于一具被放在破庙的尸体,她想一般人都不会有闲心去管它。 如今距离自己昏迷过去已经过了一夜了,晏姝想到自己的父亲就那样被扔在破庙里过了一夜,那里那样偏僻,还不知会不会有野兽野狗之类的回去惊扰父亲的尸体。 晏姝在床上再也坐不住了,她挣扎着就要下床,口中还不忘对霍振北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有什么要求我日后能办到的一定答应,只是那破庙中的尸体是我刚过世的父亲,还望公子能允我先去安葬了父亲,再过来报公子的恩情。” 霍振北摇了摇头,道“不必去了。” 晏姝一听神色就变得着急起来,“公子放心,我一定不会逃跑的,公子若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 只要一想到父亲的尸体就那么在破庙中过了一夜,她心里就止不住的担心。 没有钱让父亲好好安葬,已经是为人子女极大的不孝了,若是连父亲的尸体都护不住…… 晏姝不敢想象她以后还有何脸面去见父亲。 “那具尸体我已经安葬了,你若是想祭拜,我待会儿就可以带你过去。”趁着那个女人愣神的时间,霍振北终于把刚才被打断的话说了出来。 “我……”晏姝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下一刻才反应过来霍振北刚才说了什么。 “已经安葬了?”晏姝有些愣愣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霍振北看着她这样子也不开口打扰她,直到见到她的神色慢慢的变得正常,他才“嗯”了一声说道,“就葬在那破庙旁边的一座小山上,因为不知道名字,我没有让人立碑,你若是去的话可以去立块碑。” 霍振北说这话时的语气平直的没有一丝起伏,仿佛说的不是人的生死大事,而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一样。 可即使如此,晏姝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原本正在为如何安葬父亲这件事忧愁,没想到眼前这人不仅救了她,还帮她将父亲安葬了。 而他不过要自己以身相许而已,自己年纪已经这样大了,又没有了亲人,她也没想过自己还要嫁给谁了,如今就答应了他吧,反正他的恩情自己也无以为报了。 想着想着晏姝突然在霍振北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公子的大恩大德晏姝没齿难忘,我……” 到底还是个姑娘家,主动说出这些话晏姝还是有些羞涩,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愿意答应公子。” 霍振北看着晏姝这幅样子神情有些古怪。 “就这样吗?就这样轻易的就答应跟着自己了。或许前世她也是这样跟着兄长的?”霍振北这样想着,神色就开始有些不好看了,那种压在心里的对这个女人的恨意又涌了上来。 “你放心,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让你跟着我,也不过是我最近打算搬出来住缺个人照顾罢了,我会按正常的水平按时给你发月钱的。”霍振北对着晏姝声音冷淡道,语气里甚至能让人听到一丝淡淡的嫌弃。 晏姝听到他这样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明白对方所谓的以身相许不过是想买个丫鬟而已,她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不高兴,心里暗自以为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让对方不高兴了,因此面上也带出了几分羞愧。 不过她也没有解释,这种事一般是越解释越乱,因此她只能保证道,“公子放心,我会洗衣也会做饭,到时候一定会好好照顾公子的。” 霍振北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你先在这里住着吧,我到时候再来接你。” 晏姝看着霍振北毫不犹豫就要离开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道,“公子,我父亲……” 霍振北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从头到尾打量了晏姝一眼,道,“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再去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晏姝从醒来开始就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自己换了一身衣服,还有就是只要稍微动一动她身上就没有一处不痛的。 听完霍振北的话,她先是表情空白了一瞬,而后才下意识的拿起桌上的铜镜端详着自己的脸。 自己有一侧脸颊已经完全肿起来了,另一边脸颊也有几片是青紫的,额头上还有许多细碎的伤口。 想起自己刚才就是顶着这副模样还担心对方对自己别有用心,她的脸就忍不住烧了起来。 还好自己发现身上换了一套衣服的时候没有跟一般姑娘似的大呼小叫起来质问对方,否则…… 晏姝一想到那个场面,便觉得她简直可以去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就自己这副模样,别人大概都不屑于多看第二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想必也是老板娘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帮忙换的吧。 晏姝默默的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可她不知道她的衣服就是霍振北换的,甚至她身上的伤口也是霍振北一点一点慢慢清洗再上药的。 经历了前世在官场争斗的种种,霍振北觉得自己的东西一定要抓紧在自己手里,不允许别人沾染半分。 而在他决定将这个女人留在身边之后,他便将她自动划归为了自己的所有物,因此他也不想让别人碰她。 自己应该搬出来了,否则连个安置这女人的地方都没有。 霍振北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这件事。 他原本就有意向搬出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的父亲死得这样快,在他抱着那个女人下了那个决定后,他便知道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个地方搬出去了。 只是想到兄长担忧的眼神,以及父母关切的模样,他有些不知该如何跟他们解释。 “就说自己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准备考试吧。”霍振北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