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四年十一月初一,日有食之。
当今圣上注重西学,精通天文历法,而钦天监多饱学之士,对于日食月食亦有预测,故而紫禁城里的人们对于这青天白日突然没了太阳,也并没有太多的畏惧。
然而今日的承乾宫里,却是乱成了一团。
皇贵妃佟佳氏在宫女穗香的搀扶下站在西侧殿的门口,神情忐忑的看着匆匆赶来的太医,时不时的咳嗽几声。
“主子,要不您进屋等吧?”
穗香有些担心的看着佟佳皇贵妃,自打小公主走了后,佟佳皇贵妃的身子就一直不康健,今年冬天冷的早,昨儿四阿哥的生辰又闹的太晚,今儿早上起来,佟佳皇贵妃就有些低烧,这会儿被冷风一激,就咳嗽了起来。
“本宫无妨,”佟佳皇贵妃摇了摇头,“叫人再去看看皇上议完事了没,六阿哥刚没这才几个月,要是七阿哥再出事,本宫真的难辞其咎了。”
穗香连忙招呼着候在一旁的小太监再去看看,那小太监刚要出门,就碰上匆匆赶来的康熙,赶紧避到一旁跪下。
今儿下朝之后,康熙留了几位内阁大学士商议展海令的事宜。
自打郑氏归降之后,康熙就盯上了对日贸易,这弹丸之地却是商贸盛行,现郑氏已亡,这笔银钱自该落入大清的口袋中。
展海令的推行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自然顺畅,康熙琢磨着可以适度放宽些贸易规模的限制,只是之前这事康熙一直交给纳兰性德主导,可今年五月,纳兰性德因病离世,如今一时间却没有趁手的人可用了。
这事情还没商议出个结果,就听到小太监来报说是七阿哥摔了,康熙便丢下几个大臣,带着人匆匆赶来。
“七阿哥是怎么回事?”康熙一把扶住蹲身请安的佟佳皇贵妃,“怎么好端端的会从房顶上摔下来?”
佟佳皇贵妃脸色苍白,双目含泪:“昨儿胤禛的生辰,他说担心七阿哥总是一个人闷着,臣妾便叫人接了过来。晚上闹的晚了,就让他们哥俩在偏殿睡了,今儿一早胤禛去了上书房,七阿哥没睡醒,臣妾便没叫人吵他,想着让他多睡会儿也好。谁知道正赶上日食,宫人们都避到屋里去了,可七阿哥不知怎么一个人跑了出来,竟顺着梯子爬上了房顶,一时不慎摔了下来。”
边说着,佟佳皇贵妃跪了下来:“都是臣妾不好,没有照看好七阿哥,臣妾有罪。”
承乾宫这么多使唤的人,竟然能让一个五岁的小阿哥自己爬到屋顶上去?更何况这小阿哥腿脚还不好。
佟佳皇贵妃这话康熙心里不信,这事情他是一定要彻查的,但此时最重要的是儿子的安危,所以他也没在此刻纠缠,吩咐佟佳皇贵妃不必在此等候,去屋里让太医瞧瞧,然后便快步走进了西侧殿。
西侧殿中,几个太医正跪在床前仔细查看床上之人的情况。
康熙进了门直接走上前看去,却见小儿子仰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像纸一般,左腿已被夹板固定,并以白布缠紧,那白布上,还隐隐的透出一些血迹。
“七阿哥如何了?”康熙皱眉问道。
为首的太医恭敬的回话:“回皇上,七阿哥的左腿脱臼了,臣等已经将腿骨接好,并不算要紧,只是七阿哥摔落之时大腿被树枝所伤,出血颇多,臣等已经处理好了伤口,阿哥年纪尚幼,体质较弱,怕是要好生调养了。”
听说儿子只是脱臼,康熙略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仔细调养可能恢复如初?”
太医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只是道:“阿哥年幼,尚有转圜余地,臣定当尽力而为。”
康熙心里知道这些太医有顾忌,毕竟自己这个小儿子素来也不是个康健的孩子,遂也不强求太医承诺,又问道:“可能挪动?”
儿子虽然还小,但毕竟不是佟佳氏生的,不好在承乾宫养伤,怕惹得后宫非议。
况且今日之事尚没有查清,儿子留着这儿,他也不放心。
太医点头道:“可以叫人抬着走,不要让腿弯折就好。”
跟在康熙身边的大太监梁久功十分有眼色的出去吩咐人抬来一副担架,几个太医也没叫小太监动手,一起合力将七阿哥搬到担架上,又用布条固定妥当,方才过来两个年轻力壮的太监将担架给抬了起来。
梁久功试探性的问康熙:“万岁爷,奴才送七阿哥回阿哥所?”
要是其他小阿哥,这会儿直接送回生母的住处就行了,可是这七阿哥不一样,他八字与生母成贵人戴佳氏相克,出生时差点母子俱损,宝华殿的法师说母子不可同殿而居,故为保万全,打小就是养在阿哥所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