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立点了点头,往病房的方向走去,在进门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窗前的女人靠在窗台上,半侧着脸看着窗外,眼帘低垂,耳鬓的碎发散落在羊脂般光滑白净的皮肤上,竟然显现出一股柔顺慵懒来。
可他知道,这是一种错觉,他待在汤总身旁多年,处理过这位大小姐的不少事,在他刚到汤总身旁时,处理的第一件事务就是有关这位大小姐的。
那时候的汤蔓还在读高中,汤董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说大小姐在学校打架斗殴,惹了大麻烦。
汤董当时事务忙碌,抽不出身,问清楚自家女儿没吃亏后便很心大的让第一天就上班的谢立去了那所私立高中。
在那所私立高中读书的都是富家子弟,以谢立的阶层来说,他以前是接触不到这里的。
进了学校,找到办公室。
里面混乱一团,老师站在一旁束手无策,好几个男生拉扯来拉扯去,口中时常吐出一些脏话来。
那时的谢立才恍然感觉到,原来上层阶级受过教养的那些孩子骂起人来与他们这些从破筒子楼出去的人并无分别。
“你是老汤派来的?”那时靠在窗边穿着一身校服裙的女孩出了声,唤起了这里的失神。
他看过去。
“是的,我是谢立,汤董派我过来处理大小姐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那天的阳光太灿烂了,透过窗户照进室内,都带着无限的光晕,让那个女孩笼罩在一层日光中。
可是那时不过才十几岁的女孩眉眼冷淡,只在他身上停留了那么几秒就漫不经心地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台上的一束花盆,似乎上面种植的那些枯枝败叶也比眼前混乱的一切来的有趣。
“既然来了,接下来的事情你来处理吧,我等下还有课要上。”
她说完这句,就施施然地离开了,留下办公室内还因为她争吵起来的男孩子们。
正值青春的他们为了争夺女孩子的一眼而大打出手,口出恶言,把小三诸如贱人之类的粗鄙之语按在同窗身上,年少的嫉妒和占有欲让他们压抑不住体内的怒气。
可是直到最后,那个女孩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那时尚且年轻地谢立站在办公室内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不知怎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词——薄情,用来描述自家老板的这个女儿似乎有些过于早熟和片面,可却在他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站了几秒,他才收回了视线,走进了病房。
汤蔓并未发现谢立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她的目光被楼下的一个人吸引住了。
从楼上看的并不太清楚,可是她仅仅看见那人的背影,便知道那就是他,身体瘦削的单薄,腰细的她一只手都能环起来,在像她撒娇时背脊的蝴蝶骨都会轻轻颤动。
毕竟在一起两年多,她曾经那么地喜欢过那个男孩,年少时期的热恋让两个人恨不得时刻待在一起,蜗居在狭小的公寓中一天都不出门,亲亲热热就可以当做身体的肥料。
她起初还漫不经心用敷衍且随意的话应付着电话那端的男人,看见了楼下的男孩后,思绪停滞了那么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一双泛红的猫眼,就那么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好久了。
当年的事情之后,汤蔓再也没有见过对方,有时候是想念的,可是当时关系在那样不堪的境地中结束,她便一直没有去联系对方。
因为她也不确定这个甚为她前男友,哦,现在是前前男友的人是否还想要见她。
在一种不可说且莫名其妙的感觉下,汤蔓目光落在下方那个单薄的身影上,缓慢地对着电话那端说出了一句话。
“和年,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端一时静默下来,或许是没有反应过来,正当汤蔓已经默认对方接受了她的提议准备挂断电话时,杜和年出了声。
声音冷静,却隐隐带着一丝颤抖。
“为什么?”
汤蔓眯了眯眼,手轻轻地搭在窗棂上,背靠在冰冷的墙上。
她笑了笑:“和年,我以为你知道。”
杜和年没出声,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告诉她,那个人依旧没有挂断电话。
汤蔓说:“那天下午,我的手机你动过,我知道。”
她一向注意隐私,讨厌别人擅自去动她的东西,杜和年不会不知道。
这种被捆缚的生活汤蔓其实早已经厌倦,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
等看见了司嘉禾这位故人,她才仿然察觉现在的她已经不太像她。
对面的男人似乎被这句话惊到,许久无声,汤蔓她其实不太想把话说的太死,这样不够体面,让对方难堪不是她的本意。
楼下的那个人还在打电话,汤蔓见杜和年不再出声,她也不给杜和年思考和反驳的机会,最后温柔地说了一句,“和年,我希望你好好生活,不要困在我一人身上,以后不要再见了吧,否则只会徒增尴尬。”
说完这句话毅然挂断了电话。
但她也没有回到病房,而是进了电梯向楼下而去。
电梯的速度很快。
她到楼下的时候司嘉禾还没有离开,对方正在打电话,汤蔓没有上前去,而是站在几步远的位置,看着对方。
许久未见,这个男孩似乎瘦了很多,整个人越发单薄了,似乎风一吹就会被掀倒一样,微微低头,便可以看见背脊上凸起的骨头。
她看了好久,直到对方挂掉电话转身过来。
男孩看见她时那双明亮的眼眸都因为惊讶而瞪大了一些。
片刻便通红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整个人都有些慌乱无措,脚动了几下,也没舍得先迈开步伐。
整个人措不及防。
汤蔓的心莫名松了一下,对方看来还是忘不了她的,她笑了笑,语气温柔:“嘉禾,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