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军人的形象在普通人的心目中总是神圣的,姜安宁也不例外。 就在她刚想迎上去道声谢的时候,那位军哥哥却已经转身走了。 姜安宁远远地看着他将扔在地上的军绿色背包捡起,很快就从城门口离开。 “喂,宿主?姜安宁同志?”系统叫她,“你看花眼了?真这么喜欢当兵的?那傅明磊不是现成的吗?” “胡说什么呢,他是黑是白,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我都不知道,你少在这里拉郎配,否则我就翻脸了。”姜安宁对系统这种莫名其妙的爱好头疼不已,她这具身体才十四岁,连早恋都不够格呢。 在刚才的争执中,姜安宁虽然没受伤,可衣裳头发全都弄乱了,她整理一番,才慢慢地往回走。 因为在县城里耽搁了一会儿,等她到家时,天已经蒙蒙黑,除了零星几家院里还冒着炊烟,大多数人都已经吃过晚饭了。 “妈,我回来了。”姜安宁推开院门,惦记着沈玉琼吃没吃晚饭,下意识地就往厨房瞅,不料,那里除了沈玉琼外,还有个高高大大的年轻男人,因着光线昏暗,她并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 “家里来客了?”她边往里走边问,正准备把系统储物格里的肥羊拿出来时,终于与男人打了个照面,动作顿时一滞。 沈玉琼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满脸笑,“什么客人呀!是你明磊哥回来了。明磊,这是安宁,姜安逸的妹妹,小时候常跟你一起玩的,还记得吧?” “怎么是你?”姜安宁心底暗暗庆幸自己动作慢,还没来得及把肥羊给弄出来,因为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就是之前在街上救了她的军哥哥。 说完这话,她也意识到了不妥,连忙又道,“明磊哥当了几年兵,变化可真大,我一下子没认出来。”原身记忆里的傅明磊清瘦苍白,与眼前这个身形高大,看着就很能打的兵哥哥完全是天壤之别。 “可不是,壮实了,也黑了,部队这地方就是锻炼人。”沈玉琼也有两三年没见到儿子了,心情十分激动,絮絮叨叨地说着傅明磊当兵之前在家里帮她干活的事儿,感慨道:“一晃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要是你爸爸还活着,肯定会替你骄傲的。” 姜安宁鲜少听沈玉琼说起她的丈夫,只是偶然有次收拾屋子时,看到了一张被保存完好的合影,照片上的沈玉琼看上去十分年轻,梳着两条大辫子,穿着一条漂亮的小洋裙,站在她身旁的男人鼻梁上架着副金属边框的眼镜,一身书卷气,看着便是个有学问的人。 傅明磊打记事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倒不似沈玉琼那般怀念,他瞥了姜安宁一眼,抿了抿唇,看向母亲,“妈,我有话想跟您说。” “厨房就交给我,你们俩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待在这里也怪冷的,快去屋里说说话,屋里头暖和。”姜安宁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自觉地揽下了做饭的活,沈玉琼还在犹豫,她就已经亲亲热热地推着她往外走,“去吧去吧,我做饭您还不放心呀,对了,我下午去了县城一趟,把棉袄取回来了,妈您帮我收起来吧。”说罢便不由分说地将棉袄塞进了沈玉琼怀里。 沈玉琼没办法,只能朝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出来。 厨房里的活儿其实没什么好做的,面条已经擀好了,只等着锅里的水开了就能下,姜安宁往灶下添了两把柴,看案板上放着几个鸡蛋,估摸着是儿子回来了,沈玉琼想给吃顿好的,特意从邻家换来的。 她想了想,从院外拔了两棵大葱,和鸡蛋一起炒了,将晒干的黄花菜、茄子条用水泡了切成丁,再加了些上午剩下的熟兔肉炒成浇头,锅里的水一开,面条下进去煮三滚再捞出来,浇上热气腾腾的浇头,随便一拌,就是一碗香喷喷的面条。 姜安宁不知傅明磊的口味,也没有替人调味儿的习惯,她把盐、酱油、醋等调料摆在案板上,洗了把手,便去叫人吃饭。 傅明磊这次回来,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参军这几年,还从未返乡探亲过,另一方面,则是他收到的那封回信。 姜安宁的信写的又长又啰嗦,他匆匆扫了眼,只提炼出一个中心思想,就是她那不要脸的亲爹欺负他妈心善,故意把这个累赘丢在了自己家,还骗走了自己家唯一的口粮。 其实不能怪傅明磊这么想,实在是沈玉琼这个人太好心了。 她在村小学教书的那几年,常常有学生中午不回家,也没有饭吃,她就把自己的口粮分给学生,后来甚至发展到,有些没良心的人见她乐意管孩子,便把家里才学会走,流口水吃手指的小娃娃也送过来让她照看,自己下地挣工分。 傅明磊本就和母亲相依为命,突然跑来这么多小萝卜头分散他妈的注意力,他当然不乐意,可碍于男子汉的面子又不好意思讲,私下里没少同那几个故意来他们家占便宜的人打架。 他打不过那些成年人,被拎着送回来时,还得他妈给人家赔罪。 究其根本,还不是因为他们是外来户,要不是这样,村里头也不可能在必须推选出斗私批修的代表时,把她妈给推了出来。 他们家一亩地都没有,比贫农还穷,哪里就成了顽固不化的走资派,要遭那样的罪,受那样的苦。有时候他也恨自己那早死的父亲,要是他还在的话,这些人敢这么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吗? 就连他参军的事,若不是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从中斡旋,早就黄了。 换上一身绿军装,踏上入伍之路时傅明磊就发誓,自己一定要有大出息,让这群人悔不当初。 可光他在心里想没用,这几年过去,他妈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且不说他寄回来的那些布票粮票个个都是有借无还,就说这姜安宁,她哪来得这么厚的脸皮,赖在他家不走,还好意思管他妈叫妈,不会是真的想给他当媳妇吧! 姜安宁的信只是客观描述了自己不得不在他们家落脚的事,并没提姜大川嫁女儿的那番托词,这会儿听沈玉琼说起,立时就炸了。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您把她弄咱们家,让别人怎么想,还对外说是我媳妇,你儿子我连女孩手都没拉过呢,哪来的媳妇!”傅明磊黑着脸,一脸的不满。 “只是这么一说,要不然怎么跟村里人解释安宁住在咱家的事,我说用粮食买她是气话,咱们国家可不许人口买卖。”沈玉琼说,“也就是几年光景,到时候安宁就大了,还是说你在部队有看对眼的姑娘,怕人家误会?” 傅明磊十五岁参军,到现在也已经五年了,七十年代的人普遍结婚早,二十岁正是生儿育女的好年纪。 这么一想,沈玉琼也有些发愁,她是不会让安宁走的,可要是因此耽搁了儿子的婚姻大事,可就不好了。 “您想到哪里去了,部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是跟您儿子一样的糙汉,哪里来得姑娘。”傅明磊哭笑不得,“我跟您说认真的,要是您收留个孤儿也就罢了,这姜安宁有爹有妈有哥哥,怎么着也轮不到您来照顾,更何况她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的,实在不行,去城里找份活干也成啊,赖在咱家算是怎么回事,还不是欺负您心善!” “他们那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能瞅见眼前的好处,当初安宁她哥哥跟你一块要去当兵的时候,他爸妈就不愿意,说是家里少了干活的壮劳力,年底分粮也少个人头,要不是安逸脾气硬,又有公社领导帮忙劝说,事情能不能成还两说呢。”沈玉琼说,“你让安宁回去,可就是羊入虎口。” “那可未必。”傅明磊想起今天下午在街上看到姜安宁时,她跟那群小流氓对峙的场景,那股凶悍劲儿,哪里是小绵羊,应该是小刺猬才对。 沈玉琼太清楚儿子这犟脾气了,知道再谈下去也无济于事,冷着脸丢下一句,“总之,这件事我不同意。” 姜安宁在外边听了半晌,最后听到这话,兀自叹息一声,掀开棉帘子进了屋,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妈,您跟明磊哥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何苦生这么大气呢,为了我就更没有必要了。你们是亲母子,血浓于水,我是外……” “谁说你是外人了,自从你来我家,饭都你做,衣服也是你洗,就是有其他活儿也赶着帮我做,比这臭小子有良心多了,你就是我亲闺女,谁也甭想赶你走。” 沈玉琼话赶话,挑起儿子的不是来,傅明磊也气哼哼的,别过头不肯让步。 一家人相顾无言地吃了饭,沈玉琼正在气头上,不肯给儿子收拾房间,姜安宁叹口气,这母子俩吵架,怎么都跟小娃娃似的。 她从炕头的箱子里抱了床被子过去,又弄了个破铁盆,把灶上没熄灭的柴火拨弄了进去,加了几块炭,端到了傅明磊的屋子,“家里不比部队,晚上冷得很,你先这么讲究着吧。” 傅明磊上下打量她一眼,“几年没见,倒是学了不少小聪明,你就是这么讨好我妈,让她向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