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自诩是个雅士,晚年极爱风雅之物,然而对皇子却信奉铁血教育,尤其注重武力。
当年几位皇子厮杀夺嫡,为了博得先帝喜爱,各个都是功夫了得,而文人的那一套基本都被抛到了角落。
褚云音愿称之为偏科。
不过桑与衡要好些,但这好些也只是相对而言,他做皇子的时候,学的皆是功夫和权谋,偶尔看几本其他的书,还被先帝大骂过不务正业,故而很少进藏书阁,哪怕继位后,也没去过一次。
褚云音是知道这些事的,看书的时候还在心里臭骂了老皇帝一顿,自己喜欢又不许儿子们喜欢,双标到极致了,但现在不是批判老皇帝的时候。
前朝名士原卿的画作价值极高,而原家因为曾被打为逆党,所以留下来的真迹极少,难以寻觅,眼下藏书阁里就有这么一幅。
褚云音觉得桑与衡连墨玉屏风都能送,她要一幅对方不怎么在意的画应该也没问题。
桑与衡多看了褚云音一眼:“你要《千山图》?”
“嗯。”
褚云音认真道:“臣妾在闺中时曾见过《千山图》的仿作,当时便十分喜爱,听闻真迹在皇上手中,就忍不住同皇上讨要了。”
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居然也有脸说喜爱原卿的画作,桑与衡觉得着还不如跟他讨要墨玉屏风,起码他不会有圣品被糟蹋的感觉。
“换一个,《千山图》朕另有他用。”
褚云音事先猜到了这个可能,于是从善如流道:“臣妾也爱柳公的字,听闻藏书阁有一本《禾木辞》的完本。”
桑与衡:“……”
一本字帖他不至于给不起,相反,这些字画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宝物,只有那些文人雅士喜欢捧着,但这不代表他愿意看着这些孤本被人糟蹋。
若跟他讨要的人是朝中哪个文臣,他一早就答应了,可面前这个草包实在是……
“皇上,臣妾会尽心保存的。”
褚云音说着对杏九招了招手,让人去书房取一张她放在桌上的字帖,“臣妾这些日子临摹了一些字。”
她在书房的桌上留的都是些故意写坏的,为的就是哪天有机会在桑与衡面前过个明路,正巧今日就遇上了。
桑与衡不置可否,褚云音也不多解释,主要是原主之前无才无德太过于深入人心,多说无益。
字帖被呈上来。
娟秀的小楷带着点点锋芒印在纸张之上,能看出明显的不足,也能看出补足之后的惊艳。
桑与衡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自问写不出这样的风骨。
他做皇子时就未在诗书字画上下过功夫,做了皇上后也不曾觉得自己的字有需要改进的地方,眼下却突然产生一种或许该练练字的想法。
不过,这果真是褚云音所写么?
桑与衡来回翻看了几遍,起疑道:“这些当真是皇后写的?”
“自然是了,臣妾已经练了很长一段时日了。”
褚云音神色坦然,拿起桌案上的笔现写了几个字,“现在皇上可放心《禾木辞》放在臣妾这里了吗?”
“……可。”
褚云音心中一喜,脸颊也带上了笑意,像是得了件绝世宝贝。
去年自己同意把墨玉屏风送过来的时候,也没见皇后如此高兴。
桑与衡心里有点不快,手指无规律的在桌上点了几下,“朕记得你进宫时,朕曾问你是否要管理后宫事宜,你推说不识字,原来是骗朕的?”
欺君之罪放在哪里都是重罪,锦华宫瞬间没了声音,宫人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褚云音眼皮狠狠跳了跳,面色不改道:“臣妾那时候确实不识字,这两年学了一些,可惜长久缠绵病榻,直到前段时日才得以好好习字。”
“原来如此。”桑与衡轻笑了一声,听不出喜乐道:“看来朕的皇后天赋异禀。”
“皇上谬赞了。”褚云音脸不红心不跳的接下了这句称赞,反正对方就算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说的这些。
桑与衡深深看了褚云音一眼,突然道:“朕记得皇后身体已经好了。”
褚云音点头:“托皇上的福。”
“那皇后身上的药味从何而来?”
他的皇后近来的变化似乎颇大,连他夸赞过一句的香料都换了,那股脱离掌控的不适感又冒了出来。
“臣妾体虚,太医给了道药浴的方子,用来调理气色。”
半个时辰后,太和宫
桑与衡叫来李福:“朕之前让你去查的事,可有结果了?”
李福脑门上泛起一股虚汗,皇上近来只让他查过一个人,就是皇后,可皇后好好的在宫里,什么事都没做,他完全查不出什么,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也就是和那位小殿下有两次交集。
“桑明清?”
桑与衡闻言抬了下眼帘,突然想到那日看到褚云音和桑明清站在一起的画面,他倒是没想到那天的事还有后续。
李福不敢隐瞒,据实相报:“据奴才所知,小殿下送过几次书册到锦华宫,娘娘并未留他交流,只是事后送了些东西回去。”
“什么东西?”
“一些吃的糕点,还有用的笔墨纸砚。”
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桑与衡想起方才在锦华宫看到的那一沓宣纸,不怀疑是不可能的,他看人从不出错。
什么才能让一个草包陡然有了才情,桑与衡神色微敛:“让人继续盯着锦华宫,有任何事都要跟朕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