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跑了没几步,就放开宁言君的手:“就是这里了,你等等我!”神神秘秘地独自上前去取了一样东西,回到宁言君面前,双手把它捧上来,“君儿你看你看!这是什么?”
宁言君定睛一看,那物什和捧着它的人儿一样,都隐在一团朦胧之中,但从大致的轮廓来看,宁言君认出那是一盆花,一盆如火焰般赤红的花:“是花?”
小龙依旧听不见她的回答,把手里的花更捧高了一些,差点就踮起脚尖跳了起来,自顾自兴奋道:“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种花!它绝不是只能被约束在一处毫无自由哦,它会飞!”小龙说着,声音一顿,又微微低下了头,“让你等了那么久,我可算把它找来了…”说到末处,声音有些让人听不清,语气里却带着…明显的失落和愧疚。
宁言君睁大了好看的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敲击了一下:“真的吗?”更想看清那花的模样了,奈何任凭言君穷尽目力,都无法分辨,只有炽烈如火的颜色深深刻进脑海。
言君伸手想去触碰、想双手接过,指尖触到的却是虚无,言君只能语带急切地问道:“它、它叫什么?”
却见小龙小心翼翼重新把那盆花放下,放到松软的草地上:“它现在睡着了,晚些,等它想飞的时候,我们一起带它出去。”又转身来邀功一般问宁言君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这是我家才有的花,这里可看不见!它叫——”
宁言君只觉得心中狠狠一痛,梦境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叫什么…”宁言君惊醒,发现自己已是满脸的泪痕。顾不上眼泪,宁言君失神地坐起来,捂住胸口喃喃,“它到底…叫什么?”明明是小龙入梦,明明应该是最让她开心眷恋的梦,为什么这一次,她会感到如此悲伤呢?
宁言君再次回想起晁枫白日说过的话,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晁公子说的“有心之人”,属于自己的有心之人,会是小龙吗?是不是只要自己保持本心,总有一天,能看清小龙,能与小龙说话,甚至…能等到梦醒之后的相遇呢?
宁言君被自己的想法怔住,随即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取来一条锦帕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自宁言君懂事以来,她就不止一次回想过幼时的记忆,想要找到关于小龙的蛛丝马迹,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万分笃定自己从来没有在现实中真正见过梦里的小龙。所以小龙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是来自梦境深处的臆想,又怎么可能真实地存在?只是那样的梦太过真实,太让她沉迷罢了。
退一万步想,就算小龙真正存在,暂且不论能在何处能寻得邂逅,宁言君虽然从未看清过小龙的长相,却深知小龙是一个还不到她腰际高的孩子…一个天真活泼,又有些淘气的小女孩。
每一个有小龙的梦,宁言君都视作珍贵的记忆。她清晰地记得,小龙曾告诉过她,自己是个女孩。一个小女孩,会是那个带着自己奔向自由的“有心之人”吗…?
内心的疑问还没来得及解答,外间就传来推门声,随后内室的门也被轻轻敲响,紧跟着是瑶华担忧的声音:“小姐,您怎么了?”睡在隔壁小室的瑶华睡得不沉,正好听见了小姐的梦呓。
“我没事,吵醒你了。”宁言君自责道。
“小姐做噩梦了?”瑶华关切问道。白日里莫名出现一个陌生晁公子的事情让她很是挂怀,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瑶华晚上便一直在回想,越想越是不放心。她很担心小姐会因为晁公子被大人责罚。
“没有呢。”宁言君回应一句,“你进来吧。”
瑶华推门进来,点上房内的灯,转身便见自家小姐正坐在床上呆呆看着那枚白玉佩。这才知道小姐并不是做了噩梦,也不是遇到了危险,瑶华放下心来,问题也改为:“小姐又做那个梦了吗?”
“嗯,我又梦见她了。”宁言君没有回避。瑶华是宁言君自小便带在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是相府上下最懂宁言君的人。宁言君和瑶华的关系也比和她那有血脉纽带却并不相和的亲姐妹亲了不知道多少。
关于小龙的梦境,宁言君幼时就因为好奇与瑶华说过。她原以为所有的少女都会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美梦,梦里藏着一位陪伴自己成长的神秘人儿。和瑶华分享过才发现,事实并不是如此。
这种贪恋梦境、与梦中之人相识相知的感觉,没经历过的人恐怕很难共情,瑶华理解不了自家小姐为何会对梦中的人物那么在乎,却愿意尊重小姐的情感。毕竟,梦境…恐怕是小姐唯一可以拥有自由的地方了。
瑶华不禁笑道:“那小姐快快继续睡下吧。说不定那人还会来呢。”小龙梦境的细节瑶华并不清楚,连小姐的“梦中情人”名叫“小龙”都不知晓呢。
这句说到了宁言君心里去,她唇角微扬,点点头:“好。瑶华也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