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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扬的琴音自邢安星的指尖流淌而出,他神色无比认真,目光专注地落在琴上,只偶尔抬头看向赫连澜,视线交会便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他此时一身杏红长衫,面上带着几分醉态,光是坐在琴前垂眸的模样便赏心悦目,何况他弹奏的一曲《平沙落雁》静中有动,大气磅礴。

都说琴曲千人弹奏便有千般模样,邢安星的曲中弹出了三起三落,将雁群争落、呼鸣、齐鸣、孤雁引吭哀鸣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仔细观察不难看出比起之前的小玲来,邢安星的指法上有些生涩,像是有段时日未抚琴了,但听来仍旧让人惊艳。

赫连澜不由地坐直了身子,他此前从不知晓邢安星会弹琴,更不知晓对方弹起琴来,是这般让人挪不开眼的模样。

这一刻,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心脏在胸膛内飞快地跳动,刚刚他不曾因那坛子女儿红而产生醉意,却是沉醉在了邢安星的琴音中,又或者说,让他沉醉的并非是琴音,而是弹出如此琴音之人。

邢安星的琴音是宽广的,也是寂寥的,正如他的心境。

身为一国储君,他必须心怀天下,他有至高的权利、地位,可同时也需要牺牲许多自由,他的童年没有玩乐,没有好友,便如同一只胜了雁群,看似此呼彼应,实则却是无意趣矣的孤雁。

一曲毕,待他走下琴台,桌边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回过神,纷纷鼓掌,狄庆看着赫连澜的目光中尽是毫不掩饰的羡慕:“连公子真是好眼光。”

赫连澜淡淡一笑,见邢安星走近了便伸手扶他,让他坐回自己身旁。

这夜几人从酒楼离开时已经是亥时,狄庆与沈成仁分别上了自家来接人的马车,陆亦承也已经将他们的马车停在巷口。

赫连澜看了眼马车,示意梁嘉和先上去,自己则是接过两人的披风,自己穿好后又替邢安星披上,问道:“夜色不错,我们骑马回去?”

“好啊。”邢安星喝了酒,也觉马车内有些闷,只是答完后才想起问,“可只有一匹马。”

今日他们只带了陆亦承与储诚,来时是陆亦承驾车,储诚骑马,他们三人坐在马车内,这时就算让储诚去乘马车,也只有一匹马。

赫连澜并未回话,接过储诚牵着的马绳,自己跨上马背后便向邢安星伸了手。

邢安星此时有些头晕,两人又假作了一晚上那样的关系,因此并未觉得对方的动作有什么不妥,搭上他的手借力一跃,坐到了赫连澜身前。

“你们直接回客栈。”赫连澜对储诚及陆亦承交代,说完也不管那头两人的反应,一甩马绳,那马便一跃而出。

陆亦承不放心邢安星,但马车行得慢,赶不上飞奔的马匹,他也只能在后头干着急。

深夜的街头已经几乎看不到其他行人,两旁的人家也都暗了灯,唯独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

赫连澜双手自邢安星身体两侧穿过,拉着马绳,几乎便是将人半抱在怀中,风自两人耳旁呼啸而过,但邢安星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后背紧贴着的那个胸膛传来的热意。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如今的姿势竟比刚刚在酒楼时更加亲密。

“澜,澜大哥……”邢安星只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可喊完又不知该说什么。

“嗯?”赫连澜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于是问道,“冷吗?”

两人身高接近,为避免被挡住视线,赫连澜微微歪了头与邢安星错开,说话时的气息便正好落在刑安星耳侧。

邢安星摇了摇头。

他现在何止是不冷,他感觉心中仿佛有一簇小火苗正在不断燃烧,烧得他整个人都在往外散发着热气。

赫连澜也不知是不是明白了他这一刻的无措,让马慢了一些,自己也松开了一只手,只用单手握着马绳,与邢安星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

但如此一来,两人一马便更像是在夜色中漫步。

“我没想到你还会弹琴。”又走了一小段,赫连澜忽然开口道。

邢安星笑道:“澜大哥都能学习毒术,我怎么就不能会弹琴了?”

今日弹了琴,他自己也有些高兴,没想到旧日所学,能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只是觉得有些意外。”赫连澜道。

比起意外,其实更准确应该说是惊喜,认识邢安星以来,对方似乎总能带给他惊喜。

“其实我已经有些时日没有碰琴了。”

“小时候见皇祖母弹琴觉得有意思,便求着皇祖母教我,弹了一阵后,父皇又请了专人来教我。”邢安星简单解释完,又道,“小时候父皇督促我学文课,父后督促我学武课,除此之外还要学习礼仪规矩、朝中律法。我时常在想,是否真的有人在意我喜欢做什么,对什么感兴趣,后来祖母教我弹琴,弹琴对我来说便算是一种放松。”

因为没有人要求一位皇帝必须会弹琴,所以只有弹琴他是为自己所学,这样的念头反倒加深了他的兴趣,后来邢辰牧与卓影知道了他的真实想法,自然是心疼,便专门请了一位琴师教他抚琴,至于他学得如何并没有人干涉,全凭他自己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