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花这一跪,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付春棉赶紧蹿过来,伸手去扶张小花,“有什么事好好说,我们还能不帮你不成,下跪做什么,快起来。” 付大壮也赶紧道:“是呀、是呀,小花,快跟大伯说说,究竟遇到了啥难处?” 付春棉把张小花扶起来,用帕子给她擦干脸,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问道:“你不是说去看你姥姥吗,怎么哭着回来了,还说什么救不救的,究竟是怎么了?” 这一问,张小花刚止歇的泪水又决了堤,“春、春棉,我、我爹他、他、他要我嫁人!” 话一出,在座之人面色都变得有些古怪,付春棉还故意逗她,“嫁人是好事啊,你爹总算想起你的亲事了。” 张小花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不大对,尴尬之下泪水停了,说话也利索了,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说起来,这事跟付春棉也脱不了干系,盖因她去张老七家闹了一场,让张老七意识到他还有小花这个女儿,认识到大女儿没出嫁二女儿就嫁人对他名声不好,于是便让罗桂花上点儿心,怎么也应该在二女儿出嫁前把大女儿嫁出去才是。罗桂花虽然不情不愿,但是终究拗不过当家人的命令,不过想要她给张小花找什么好人家,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了,尤其,现在小花还给付春棉家打着工,可以说在这个猫冬季节是家里的一颗摇钱树,她怎么甘心把张小花嫁出去。所以,即便是要嫁出去,也得从张小花身上赚出来才行。 于是乎,罗桂花发动了娘家人,东寻西觅,总算找到了一个合乎罗桂花要求的男人,而恰好,这个人跟张小花的姥姥是一个村的,还是一个很有名的人。 那个死了五任老婆的老鳏夫又请媒人说亲,村里的大嘴巴胡氏就上了张小花姥姥的家门,佯装神神秘秘地把这次说亲的对象说了出来,就是张家庄张老七家的闺女张小花! 张小花的姥姥一听差点晕死过去,那可是自己的外孙女啊,顿时泪流满面,哭自己苦命的女儿。胡氏假惺惺地安慰并得到感谢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而张小花的姥姥却再也按捺不住,这些年来,她虽然对张小花不闻不问,但并不代表着不关心,毕竟他们家生活艰难、一贫如洗,唯一的儿子又是个老实懦弱的,又哪里能够给张小花出头。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时时托人打听着张小花的消息,所以知道现在小花正在给一户好人家打工,每到集市都会去镇上卖东西。听说小花自从跟了现在这个东家,吃得好了穿的好了,人也漂亮了许多,所以才被那个老鳏夫给看上了。 恰好第二天是十五,张小花的姥姥早早地起来去了镇里,见到了张小花,张小花多年不见姥姥,很是开心,便跟付春棉告了假去陪姥姥,还请姥姥去吃了热面,结果姥姥的一番话,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小花啊,姥姥帮不到你什么,你东家都是好人,要不你去求求他们吧,要是换了庚帖,收了聘礼,那可就晚了啊。” 张小花不敢相信,自家爹爹会把自己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还是一个打死了五个老婆嗜酒如命的老鳏夫,那不是让自己去送死吗?她失魂落魄地送走姥姥,徒步回了张家庄,偷偷地回了家,藏在角落里,听到了后娘和亲爹的谈话。 罗桂花言笑晏晏地说着这门亲事多好多好,是天赐的好姻缘,男方家里有着五十多亩肥地,不愁吃不愁穿,一进门就能享大福。最要紧的是,对方居然出了五两银子的聘礼,还说不介意女方有没有嫁妆,只看上了女方的人品,对女方十分满意。 张小花忽然想起前两天,亲爹叫她回了趟家,结果就只随便训导了两句就放她回去。回付家的路上,碰到个满嘴酒气的老头,还色咪咪地尾随着她一直到了付家,还是付春棉狠狠啐了那老头一口,将其赶跑。如今想起来,那个老头八成就是罗桂花口中的好姻缘,那天,他应该是特意跑来相看的。 张老七听罗桂花这么一说,自然是满意地不得了,还夸奖罗桂花这后娘做得好,知道为孩子考虑,还说要尽快换了庚帖,赶紧把亲事办了。 张小花泪流满面,这就是亲爹吗,只听到了土地和银子,连男方的人品问都没问一句。他知不知道那人的岁数都能当她爷爷了,他知不知道那人嗜酒如命以打媳妇为乐,他知不知道那人之前那五个老婆都是被打死的? 悄无声息地跑出家,张小花朝付家一路奔逃,现在,能够救她的,就只有付家了,她能够指望的,也只有付家了。 现在的张小花,再不是当初那个任劳任怨的张小花了,她享受过了温暖,她见识到了幸福,她熟悉了世上最美好的男子,又怎堪被人任意操纵,嫁给那样一个人。 听完小花的倾诉,付大壮破口大骂:“禽兽!”付春棉呸了一声:“禽兽不如!”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个张老七,居然为了五两银子,就把自己亲身骨肉给卖了!这又不是什么灾荒年代,要卖儿鬻女的。 付春柏只是微微皱眉,刘风嘴角勾出个嘲讽的笑,两人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付春柏淡淡道:“爹,春棉,你们再愤怒也无济于事,不如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要怎么办。” 张小花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希冀地看向付春柏。 付春棉转头,坚定地道:“我是一定要帮小花的,她要嫁的人家就是狼窝,嫁进去还不得被打死,我不同意!“ 付春柏嗤了一声,付春棉恼怒道:“二哥,你这阴阳怪气的干什么,怎么说小花也跟咱们相处了这许多时日,你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么?” 刘风在旁边劝道:“春棉,你先别恼,你二哥为人你还不清楚么,断不会见死不救,先听你二哥怎么说。” 付春棉面色这才好转,付春柏则在心中哼了一声,这个混蛋,就会在自家妹妹面前卖好!不过他也没驳斥刘风,而是端肃了容颜,“春棉,你要帮小花,那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帮?你别忘了,那才是小花的父母,咱们都只是外人,咱们有什么权利去干涉她爹娘让她嫁人的决定?” 张小花闻言,眼睛蓦地瞪大,然后立即垂下头去,牙齿紧咬着下唇,生怕抑制不住泪水。 付春棉咬了咬下唇,一时半刻,她哪有什么好办法,不过这姑娘脸皮一向厚的可以,刚才还跟付春柏闹脾气,现在就跑过去缠着付春柏撒娇,“好二哥,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好办法是不是?二哥,你就帮帮小花吧,我也就她这么一个要好的朋友,而且她帮我那么多,我怎么能看着她被推进火坑!二哥,好二哥,你就帮帮我嘛。” “要说办法,其实很简单。”付春柏耐不过付春棉的痴缠,“你说,小花她爹为什么要把小花嫁给那个老鳏夫?” 付春棉耸耸肩,“还能为什么,就是银子闹得呗。”她眼睛突然一亮,“二哥,你说的办法,就是用银子砸?好吧,就当扔给狗了!”付春棉咬牙切齿,虽然有些舍不得把银子砸给那个禽兽父亲,但既然可以用银子买小花的平安,说不得就得出回血了。 付春柏敲了下付春棉的额头,目光扫过垂着头的张小花,微微一叹,“春棉,你有没有想过,那毕竟是小花的爹娘,他们能卖小花一次,就能再卖她两次、三次,咱们能帮小花一次、两次,还能无止境地帮下去么?要知道,小花只是给咱家打工,并不是卖身咱们家。” 付春棉懂付春柏的言外之意,依张老七和罗桂花那贪得无厌的性子,他们若是知道自家一定要护着张小花,很有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她家的底线,其时长就取决于她家何时厌恶了小花撒手不管。 张小花竖起了耳朵,听完付春柏的话,目光渐而转向坚决,她不能让付家一再为她为难,唯有这样,方可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