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景阳侯平日里瞧着宁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那都是恨铁不成钢罢了。真要论起对宁渊的疼爱,景阳侯完全不输老夫人和陈氏。 开玩笑,景阳侯就宁渊这么一根独苗苗,还是老来子,要说他不疼宁渊,傻子都不信。 先前宁渊和柳静姝的婚事,乃是两年前柳家老夫人费尽心思一力促成的,为此还特地让柳静姝和宁渊“巧遇”了几回。 景阳侯本身虽不大满意,但看着儿子实在喜欢,也就应下了这门亲事,平日里也给足了柳家的面子。 还真是没想到,柳家竟然还有这样大的狗胆,竟是算计到了宁渊头上来了。 景阳侯忍不住冷笑,抚摸着手上的扳指,眼中满是狠厉之色。看来自己这些年确实是脾气太好了,让人都忘了当年自己手上沾了多少血。若是查出来柳家姐弟真的有鬼,自己就干脆将他们都变成鬼好了!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很显然,宁渊就是景阳侯的逆鳞,谁敢恶意算计宁渊,拿宁渊当猴耍,景阳侯就能让对方变成丧家之犬,对着宁渊跪地求饶。 寻常人家的孩子被人欺负了,父母尚且还得为他出口气讨个公道呢。宁渊可是景阳侯唯一的血脉,全家都拿他当眼珠子养,便是皇子们,因着差了辈分,又有太后压着,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还得让宁渊三分。如今宁渊自己说被柳家姐弟算计了,景阳侯不暴怒为宁渊找回场子那才叫有鬼呢! 两家定亲后,景阳侯一直将柳静姝当成儿媳妇看,为了避嫌,定亲后根本没让人查过柳静姝的事迹。又见宁渊和柳家人处得不错,景阳侯心里对柳静姝还算满意,根本不知道柳家姐弟心里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这回宁渊噼里啪啦地一通指控,顿时就让景阳侯的怒火暴涨,这才想着再让人去查一查柳静姝的底细。 实际上,宁渊的话都说到那份儿上了,景阳侯心里已经把这门亲事打了个大叉。即便查出来柳静姝没什么大问题,景阳侯也不大想要这门亲事了。 儿子这么不满意,真把柳静姝娶进门了,那不得闹个家宅不宁啊?对于儿控来说,儿子的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的感受?对不起,你哪位?谁都没有我儿子重要。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更何况,自己儿子自己心里清楚。景阳侯对儿子的滤镜再厚,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儿子有经天纬地之才。那不孝子就跟聪明二字不搭边,脑子直白得很,有点憨。就连他都察觉到柳家姐弟行事很是不妥了,这姐弟俩还真不会清白到哪里去。 宁渊不知道景阳侯回去后已经发了一通火,只是觉得方才他离开时,脸上的笑容格外瘆人。宁渊察言观色的技能那可是打小就被锻炼出来的,虽然不知道景阳侯的内心到底是何打算,但是就凭自己下意识察觉到的危险之意,宁渊就觉着,柳家姐弟这回估摸着得倒个大霉。 想想就觉得高兴,这种有人为自己出头,自己不用操半点心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宁渊的眼睛弯了弯,心下一片暖意,轻轻地给自己上了药,而后爬上床,沉沉地睡了过去。 景阳侯这一查,查的时间真有点久。等到宁渊额头上的包都消了,都没见景阳侯有什么大动作。 倒是老夫人和陈氏高兴得很,看着恢复了盛世美颜的宁渊双手合十直念佛。老夫人拉着宁渊再三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宁渊原本的伤处,而后笑成了一朵菊花,满意道:“这伤可算是好了,就是委屈了我们渊儿,受了这么大的罪。” 宁渊连忙陪笑:“不过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累得祖母为此忧心,孙儿真是不孝。”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看向宁渊的眼神满是欣慰,拍了拍宁渊的手,慈爱道:“你打小就没病没灾,平平安安地长到这么大,前几天都被人给打晕了,可不就是遭罪了么?日后可得好好的,别再胡闹了。前些日子你被人抬回府,祖母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了,好在你没事。不然,我这把老骨头都得撑不住咯。” 这话说的有几分沉重,宁渊连忙温声哄了一回老夫人,等到老夫人的心情彻底好转后,宁渊这才松了口气,心说哄人这活计,真是项技术活。要不是有原主的记忆撑着,自己依葫芦画瓢地顺着原主的性子来哄老夫人,只怕是坚持不了这么久。 再看看一旁脸色温和的景阳侯,宁渊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这位当日直接开口揽下了柳家的事儿,然而到现在都没个消息,也不知道到底作何打算,要是被柳家糊弄过去了,自己还不得憋屈死啊。 要娶那样一个没有诚意又清高自傲的妻子,宁渊觉得自己还是做条快乐的单身狗比较好。 景阳侯垂下眼睑,只当自己没看见宁渊脸上的疑惑之色。被眼睑掩饰住的眼中却满是寒芒,时间太短,查出来的东西还不太全面。只是,光凭管家查出来的那些东西,就已经让景阳侯掀翻了书房那张黄花梨木书案,已经准备彻底和柳家翻脸结仇了。 那样行事不端脑子不清楚的货色,真要进了门,自己还得担心儿子头上长草呐! 当然,这样糟心的消息,还是先别告诉傻儿子好了。这孩子先前拿柳静姝当宝贝,这回又在柳襄的算计下受了伤,再告诉他自己查出来的残酷事实,景阳侯简直担心自己的傻儿子会一个撑不住气昏过去。 认真说起来,景阳侯都觉着自己这傻儿子近来确实有几分流年不利,倒霉事儿一桩接一桩。不如抽空带他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景阳侯心下思忖着,据说云深大师快要出关了,当年他曾给宁渊批过命,又说二人还有一番缘法。不知等到他出关后,能不能再给宁渊看看。 宁渊还不知道景阳侯已经想着让自己去庙里拜拜去霉运了,只是吐槽了一回景阳侯的办事效率。柳家这事儿一直没下文,委实让宁渊有点忧心。 依着原主以往表现出的纨绔样儿,景阳侯若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怎么办? 然而过了几天,宁渊没等到景阳侯的确切表态,却等到了柳家上门的消息。 柳静姝的生父柳忠领着柳襄,带着一堆厚礼登门了。 宁渊当即觉得柳家此行来者不善,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赶紧跑去找景阳侯,想景阳侯一同去见见柳忠,弄明白他们这回到底来干嘛了。 景阳侯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心说柳家可算是上门来了,也不枉费自己做的那些手脚了。 至于宁渊……已经猜到了柳忠来意的景阳侯并不想让宁渊和柳忠打交道。双方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待会儿都要翻脸了,有什么好看的,吓着了怎么办? 再说了,要是让渊儿知道自己以前真心实意对待的,是这么个水性杨花不安分的货色,那得多伤心呐。 然而宁渊非得要去见一见柳家父子,景阳侯拗不过他,只得同意了。反正自打宁渊醒来后,行事倒是稳重了不少,也会权衡利弊说些场面话了,景阳侯也不想将儿子养成经受不住风雨的娇花,也就领着宁渊去了。 只是在走之前,景阳侯还怜惜地拍了拍宁渊的肩,口中温声安慰道:“你既然知晓柳家姐弟心存不善,不是良配。待会儿不管柳家父子说出什么样的话,你都别动怒伤心。来日方长,柳家对你做的孽,爹都得为你讨回来!” 宁渊一听景阳侯这万事尽在掌控之中的口吻,便猜到了他前些日子肯定做了不少动作,这回柳家父子登门,应当都在景阳侯的算计之中。 不得不说,有这样一个给力的爹,真是让人安心。不过宁渊更希望早点解决柳家的糟心事,这样自己就能将所有心思全都放在挣银子上头了。自己可是欠了陈氏一万两千两银子,再不想着挣银子,光凭府中给的月银,这笔债得还到猴年马月去。 宁渊想着自己之前从度娘那里查到的资料,就等着解决完柳家,而后靠着陈氏多给的两千两银子做本金,找个靠谱的理由开铺子卖东西去了。 还是让柳家趁早滚蛋吧。 对于耽误自己挣钱大业的柳家,宁渊真是恨不得将他们团吧团吧给扔进护城河里头去,省得来碍自己的眼。 宁渊就这么一路吐槽地跟着景阳侯到了花厅,柳忠父子正在喝茶,见了景阳侯和宁渊,二人赶紧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恭敬地给景阳侯二人行礼:“见过侯爷,世子殿下。” 景阳侯眉眼间冷色一闪,却又飞快地消失不见,要不是宁渊一直关注着他的表情,根本就察觉不到这一丝变化。 等到柳家父子起身时,景阳侯早就恢复了一派温和的样子,温声问道:“不知你们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柳忠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挤出一个笑容望向宁渊,满脸关切地问道:“不知世子殿下的伤可好了?” 宁渊直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极为自然地答道:“早就好了,顾大哥送来的伤药和补品不错,这都好了有一段日子了。” 言下之意,你问的太晚了。 柳忠一噎,只得干笑道:“那就好,伤好了就好。” 宁渊却不想给他们脸,直接挑眉看向缩在柳忠身后的柳襄,一脸不善地问道:“柳襄,你这回的事儿可做得不太地道啊!撺掇着我去找顾大哥的麻烦不说,我受伤期间,相熟的好友都来看望了我一回。倒是你这家伙,连个影儿都找不着。怎么,惹了事儿不敢露面了?” 柳襄心下一个咯噔,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看向宁渊的眼神中满是惊讶,这草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心下虽然这么想,柳襄当然不至于当着景阳侯的面儿表露出这个意思,不然真是嫌自己活得太舒坦了。 只是柳襄自认为自己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却不想景阳侯这样的权臣,当初可是在永嘉帝夺嫡上出过大力的,眼界实力定然远超常人。柳襄年纪不过十四,毛头小子都算不上,他那点小心思,也就骗骗脑子不太清楚的柳忠,在景阳侯面前,还真不够看。 柳襄的诧异不过是一瞬间,却瞒不过景阳侯的一双利眼。再回想了一下宁渊之前所说的,柳家姐弟看不上他的事儿,景阳侯心里的怒火顿时蹭蹭蹭地往上涨。 懒得再跟柳家父子说什么客套话,景阳侯面色冷淡地端了茶,直接开口道:“你们的来意,本侯心里已经有数了。本侯也懒得与你们多费口舌,说开了两家的面上都不好看,本侯现在就允了你们的要求,这门亲事作废了!” 柳忠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意,努力地解释道:“侯爷,此事说来委实有几分不凑巧。我那闺女儿自打听到世子在赌坊中被顾世子打晕的消息后便长病不起,如今已是病入膏肓,若是有什么好歹,让世子背上了克妻的名头,那真是我们的罪过了。是以小的这才斗胆上门来退……” 剩下的话,在景阳侯满是冰渣的眼神中,柳忠愣是没敢再说完。 景阳侯懒得和他们废话,再次端了茶,冷声道:“府上千金病了好些时日,就吃了三天药,怪不得会病入膏肓。” 那病还是自己让人撺掇柳静姝作出来的,只可惜没病死她,真是遗憾。 柳忠战战兢兢不敢多言,心知景阳侯已经对柳静姝干下的破事儿全都一清二楚了,哆哆嗦嗦了好一会儿,愣是不敢看景阳侯堪比锅底的脸色。 景阳侯嫌恶地看了柳襄一眼,冷声道:“明日本侯便差人去府上取婚书,婚事作罢,看在府上老夫人的面上,本侯不再计较你们的小心思。至于令嫒,她既然已经病入膏肓了,便让她一直病着吧!慢走不送。” “侯爷请息怒,容小女为自己辩解一回。” 柳忠父子忍不住齐齐惊呼:“你怎么来了?” 唯有宁渊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人都到齐了,这场戏该热闹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