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儿坐着,我就在你对面的墙角,如果你害怕了,随时叫我。”
他也总是很温柔,很像罗柏。
其实在抬手的一瞬,贝蒂看清并记住了威尔的模样。
高鼻梁、宽鼻翼,眼窝较罗柏更深,薄嘴唇,脸颊边有着罗柏出门前总会修理干净的胡渣。
不得不说,威尔很帅,有张明星脸。
贝蒂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威尔。”
贝蒂觉得有些别扭,脸颊微红,“你别走。”
————
他们肩并肩的坐着,在纯黑色的背景里聆听对方的呼吸声。
贝蒂清了清嗓子,打破这片沉寂,她吞了几次口水,好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嘶哑。“你是自愿来的,是不是可以随时离开?”
“不是。”威尔轻轻叹了口气,“进来的时候还签了一份协议,我当时喝醉了,没看里面写了什么,估计就是出了事后果自负。签完后我才知道,那协议跟他妈的卖身契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我不用做苦工,而是呆坐在这个房间里,照看好每一个进来的女孩。”
“照看?”
“防止她们自杀。”
说到这儿,威尔挠了挠头发,指甲刮擦着头皮,发出一阵滋滋的声音。
“多久了?”贝蒂问。
“不知道。”
威尔又用手掌抚平衣服的褶皱。
威尔的话让贝蒂觉得很蹊跷。刚才,他还很轻松的说自己是自愿过来的,贝蒂所讲述的一切在他眼中仿佛是天大的荒唐。可现在,很明显他是知道...有女孩是被迫进来的,对吧?
不对。如果威尔是精神病人呢?或者他早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
贝蒂试图说服自己相信威尔,但论证太单薄,是凭空想象的。
“你是做什么的?”
“防止她们自杀的。”
“不,我是问,你在来这儿之前,做什么工作?”
“钢琴老师,和半吊子作家。你呢?”
“我是学生。坏学生。”
“坏学生?”他轻轻笑了一下,“年轻多好啊,还有无限的可能。”
不一会儿,威尔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窘迫的抿了抿嘴,说:“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会儿,这期间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哭,没有人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他们保持着这份默契,给彼此在幻想与现实中留些隐私。
“我已经没有可能了。”
“当我遇到他,我想为他而活,可现在他死了。我对未来没有想法,没有追求,不知为何而活。人类虽然是高级动物,但人永远无法像动物那么超脱。不可能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人需要建立关系网,需要信仰,需要欲望,要为他人着想...这些我们都做不到,所以那些道貌岸然的专家,把我们称为——精神病人。”
“你相信吗?罗柏为我过上了那种生活,动物般原始的生活。”
尸体般死气沉沉的年轻的身体蜷缩在角落,咽喉中满是房间里陈年的霉味在肆无忌惮的穿梭。她湿润的睫毛颤抖着,最终还是张开了酸涩的双眼。
“威尔。”
叫声在回音中显得唯唯诺诺,贝蒂再一次抱紧了身体,不经意扯得脖子一痛。除此之外,房间里没有任何声响。
“威尔?”
她的声音小了许多。她很害怕,因为她感觉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求你别吓我了。”
这一次,声音更小了,也许只有她自己能听清。贝蒂发誓自己没有入睡,也没有昏迷,她很清醒,却丝毫没有察觉身边的人突然不见了。也许是我说得太投入了,贝蒂这样安慰自己,或者威尔是忽然消失了,就是一瞬间消失,没有预兆的。天啊...
对啊,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是匪夷所思的。
她站起来,习惯性的抱紧双臂,贴着墙壁走了一会,又用颤巍巍的手摸索着墙壁,那湿软的青苔。贝蒂这样大片大片的摸过去,像擦黑板那样,不放过任何细节,她摸到了门板,碰到了门板上的金属环,贝蒂踌躇了许久,用食指钩住金属环用力一拉,再一声轻微的铁片擦响后,门板挪动了,有微弱的光透进来。
“威尔?”
感到一丝凉意,贝蒂裹紧身上仅有的那件衬衫。赤裸的脚踩到潮湿的地面,让她很不舒服。借着一支插在门边的白烛,贝蒂发现身前身后是两个构造完全相同的房间。唯一的差别只是有光和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