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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波澜

胡老三一张猪肝脸慢慢沉了下去,他离了房门,一脚踢到陈大的背上:“滚你娘的岳丈大人!”    堂屋里头油灯晃了晃,灯火瑟瑟发抖,像是被什么压制着一样,光都暗淡了下去。冷风从门口卷进来,阴测测的,吹得人背后发凉。原本外头是亮堂堂的好月色,此刻月亮也被乌云遮了,阴沉沉地变了天。    灵堂前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忍不住干咽唾沫。就连自认为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的梁三婶子,都不由自主地跟她娘家嫂子依偎到了一起。老话里头说了,含冤而死,死的不甘心的,可以变成煞。恶煞趁着阳气没散干净的时候,会回来报仇的。    小菊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少……少爷!”。    她眼巴巴瞅着正房门,指望着吕大赖子能出来给她撑腰。老鬼都怕恶人,何况老爷这个新死的鬼。    奈何吕大赖子卡在床底下只有个头在外面,进不进出不出,就跟鬼压床一样,自己心中也正打着鼓。一想到堂叔的尸体还在床上躺着,平日里的混不吝全都吓成了背后的冷汗,一滴滴往下落。    小菊声音发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连串地拼命磕头:“老……老爷,是吕大赖子强了我啊!他还说我要是敢不听话,立刻提脚将我卖进窑子里头去。老……老爷,您行行好,冤有头债有主,要怪就怪少爷跟梁二老爷去。”    堂屋里弥漫着一股腥臊味,静的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叫人听到脆响的灵堂前,淅沥沥的滴水声尤其往人耳朵里头钻。    梁三婶子忍不住循着声音看过去,见那瑟瑟发抖的粗壮丫头身下一片濡湿,居然吓得尿了裤子。    春秀听到外头响动又惊又喜又疑惑。她下意识地想要推门出去看一眼爹爹的魂魄显灵,却听到床边一声沉重的闷响,再转头看,伸着脑袋的吕大赖子已经歪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福生眼睛发红,手里抱着的石枕一角沾着血迹。    时人好硬枕,一来取其清凉舒爽,二来则是硬枕易警醒,恰好可以早早起床读书。    吕老爷用的就是一方石枕。    春秀捂住嘴巴瞪大了眼,视线下意识地就转向了床上的老父亲。原本他脸上蒙着被子,此刻因为被抽了枕头,脑袋歪了过来,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    福生跳下床,眼明手快地插好门销,压低了声音发狠:“真要是老爷显灵,也是来护住你这个女儿,哪有心思管闲人。”    娇滴滴的小姐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却被福生毫无怜惜之情地低吼了回去:“这时候哭有个屁用,赶紧收拾点儿细软,跟我去找你那个宋家伯伯。现在不是假清高的时候。”    有个当前任县太爷的旧相识,还能在村子里被欺负成这样。小叫花觉得自己冤枉了老黄,分明这秀才老爷比老黄更迂腐蠢笨!    福生原本想着独自一人去击鼓鸣冤告状,现在看来是不成是。    这里已经成了狼窝,吕大赖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秀姐儿发卖了出去呢。秀姐儿这么个面瓜性子看着也比秀才老爷好到哪儿去。要真落在吕大赖子手里,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搞不好等不到皇帝老儿采选,她先得抹脖子上吊。    福生催促春秀赶紧动身:“快点,这家里你不能待了。趁着他们外面慌乱,咱们赶紧走。先寻了你那位宋伯伯,后头再另做打算。”    他嘴上说话,手里也不停,想寻趁手的物什来护身。可惜秀才老爷手无缚鸡之力,房中连个弓箭什么都没有。    小叫花立刻嫌弃起来:“不是说君子六艺嚒,怎么连箭矢都无。”    秀姐儿长这么大,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此刻见了吕大赖子脑袋上冒血,她吓得差点儿没晕过去。原本就是个软绵的性子,这会儿更加跟个提线木偶一般,福生让动一下,她才知道抬手。听了福生的抱怨,她还木呆呆地问了一句:“你会弯弓射箭?”    牛皮吹破天的小叫花只能含混一带而过,他连弓弦都没碰过,只跟其他小叫花比赛玩过弹弓。福生哪里肯在春秀面前露怯。他直接跳过这个话题,一面胡乱将裁纸刀塞进衣服里,一面一叠声催着小娘子:“朝中有人好办事,既然你那位宋伯伯是个官老爷,就不怕收拾不了一个村长。”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地头蛇同样也不能从强龙身上咬下一块肉。堂侄伙同外人逼死秀才堂叔,还想将歪主意打到秀才老爷唯一的骨血身上,哪个读书人听了都不依的。    捧着金饭碗讨饭吃还饿死了自己。秀才老爷能活到这份上,纵使福生对他感情不一般,也得感慨一句,真不容易!    春秀慌乱地收拾衣裳打包,又从父亲床头的暗格里摸出一贯钱来。这还是母亲在世时的留下的。母亲习惯身上有余钱,就随手放进暗格中。待到母亲过世后,父亲摸索了出来细细地数,刚好是一千文。    母亲不在的那些年月,父亲就是摸着这一串钱度过的无数个漫漫长夜。    春秀眼里头浮现出水光来。此刻,这钱财已经是她所能拿到的最后的家当了。    福生见她又红了眼,忍不住皱眉:“快点,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就走不了了。”    小娘子还是游移不定,她委实放心不下还没下葬的爹爹。她这一走,爹爹连个守灵送丧的人都没了。    福生发起急来,推着春秀往窗口去:“是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别分不清楚轻重!”    春秀捂着嘴巴哽咽:“那是我爹!”    小叫花一颗心在苦水里头泡大的,硬的很;说起话来也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你爹已经死了。”    小娘子差点儿没厥过去,愣是叫福生掐着人中又醒过来;大眼睛里含着两泡泪,模样儿十分可怜。    福生踩着窗户往外头蹿。他还没学会怜香惜玉,连安慰也不安慰人家小姐一句,就直接伸手准备拽人出来。    春秀心如刀割,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她恋恋不舍地看着床上的爹爹,几乎要肝肠寸断。她就这么丢下爹走了?百善孝为先,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福生见她这样儿也不好意思再训斥,只能叹气:“咱们总不能扛着你爹出去吧。要是烧了藏在骨灰盒子里还好说。”    小娘子骇然地看着小叫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福生懊恼地抓了下脑袋,把手递给这总爱哭的小姐:“快点儿,我们得趁夜往县城赶,天一亮,他们就好出去追我们了。”    堂屋里头传来了火盆掼在地上的巨响。叫嚣着要拉着春秀抵债的破落户胡老三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嘴里骂骂咧咧道:“我倒要看看秀才老爷显灵是个什么模样!装神弄鬼的糊弄谁呢!”    这人不知道是喝高了二两黄汤还是天生胆大,压根不把秀才老爷这新鬼放在眼中,居然就这么大踏步地进了院子。此刻月亮又从乌云里头挣了出来,银辉洒满大地,院子里头亮堂的很。    胡三哈哈大笑:“酸鬼怕恶人,秀才老爷死了也是个斯文鬼。”    他这一出来本不打紧,偏生他头一转,看见了福生被月光照出的身影。    院子里立刻响起了炸雷般的声音:“谁在那里?!”    福生浑身一哆嗦,直觉不妙。他下意识地就想学秀才老爷,好将人吓唬走。于是黑暗中冒出个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你们在老夫家中放肆,老夫绝对不会饶过你们的。”    追着胡三出来的一群混混顿时变了脸色,吓得又齐齐缩回堂屋里头去。那暗处的声音听着不像吕老爷平日说话的声响,可鬼附在其他东西身上,可不是得换声音。    福生见他们退了,暗自松了口气。他刚琢磨着是趁机拽春秀走,还是先避一避风头的时候,前院里头又响起了炸雷般的声音:“且慢!”    那胡老三居然止住了后退的步伐,冷笑着叫人从廊下抱了只大公鸡过来,一手搂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提着马灯朝正房窗户下的方向去,满脸讥诮:“我倒是要看看,秀才老爷回了魂儿是个什么模样!”    这人声音发狠,最后几个字简直就是从牙齿底下蹦出来,掼在地上的。    旁人有惊呼的,有叫好的,齐齐鼓掌。混混们平常最爱争强斗狠,比拼谁的胆子大。众人哄闹着,纷纷表示要推举胡三做老大,为的是他胆子最大。    春秀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生怕胡老三过来,直接逮福生一个现行。一时间,小娘子不知道该如何拦住胡老三,只能一个劲儿地哭喊:“爹爹,女儿知道您心疼我。女儿不孝,女儿叫爹爹难心安了。女儿但求爹爹好去啊。”    她拼命地推福生,示意对方快走。他们人多势众,此刻福生不趁着没被看真切赶紧跑,被抓到了就来不及了。    小叫花又急又慌,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丢下秀姐儿一人逃生。他上一回自己跑了,丢下了他们爷女两个,结果秀才老爷白日里就没了。眼下再把秀姐儿留在这里,她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秀姐儿还说要给他做袜子呢。    胡老三脚步不快,每一步都弄得声势浩大。他心里头也惊疑不定,全靠一股狠劲儿硬撑着。然而乡下人家的院子能有多大地方,从堂屋前到正房的窗前又能有多远,他步子迈得再小,也离着福生越来越近了。    春秀死命推福生,冲他摇头,簌簌而落的眼泪随着她摆手的动作甩了开来,落到了福生的脸上。小叫花下意识地伸出舌头一舔,又咸又涩。    窗子里头的小娘子满脸担忧地看着他,泪眼婆娑。    小叫花一狠心,故意发出狐狸叫,然后怪声怪气道:“你不是已经见到老夫了嚒,老夫就在你的身后。”    院中有一株梅树,此时正是结果的时候。恰好有一颗被风吹着掉了下来,吓得胡三身子一抖,下意识回头张望。    福生瞄准了大公鸡的脑袋,狠狠地砸了颗石子儿过去。原本抱在胡老三怀里蔫头耷脑的那只大公鸡受了惊吓,猛地挣脱开来,一爪子就招呼上了胡老三的脸面。    大公鸡发出一阵惊恐的“喔喔”叫,翅膀翻飞,扑腾了胡老三一头一脸的鸡毛,末了还在他脸上拉了一泡鸡白。    福生趁机发出一声冷笑,似乎十分轻蔑的模样。他朝春秀做了个手势,缩着身子朝后面跑了。刚才在屋中没来得及换上鞋子,眼下却便宜了他行事,脚板踩在地上声音不显。    春秀赶紧拍着窗棱哭喊着发出声,好给他的离去打掩护:“爹爹啊,爹爹啊,女儿知道你不会放过这些人的。一个个,他们谁都别想逃过。”    那只公鸡脱了身,就满院子的乱飞乱跑,“喔喔”叫个不停。胆大的泼皮试图上前制服这只鸡,被它直接挠了个花脸。公鸡窜来窜去,一时间鸡毛满天飞。    叫公鸡挠花了脸的泼皮惊恐地看着黑黢黢的院子,声音打着抖:“该不会是狐狸精吧,鸡都吓成这样了。”    胡老三擦干净了脸面,闻声面上一沉,冷笑着抓起一把镰刀,大步走向还在挣扎着飞腾的大公鸡,手起刀飞。    大公鸡叫声戛然而止,身子挣扎了一半又扑腾了两下,直直坠到了地上。春秀只看到一团黑影朝窗棱飞来,砸了一声响,落下圆圆一个鸡头。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还睁着,齐脖子断口处往外头冒着血。气死风灯暗淡的烛光下,那血黏稠稠,黑乎乎。    春秀吓得“啊”的一声叫,身子朝后仰,直直撞上了给福生踩脚的凳子,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胡老三一声冷笑,踢了脚脖子还在“汩汩”往外冒血的没头大公鸡,扬声道:“我倒是要看看,这究竟是狐狸鬼怪凶狠,还是我胡老三厉害!”    一堆吓得目瞪口呆的闲汉们全都拍手叫起好来,个个争先恐后地竖起大拇指,交口称赞,还是胡三哥厉害。    胡老三慢慢踱着步子,盯着窗户背后的小娘子,一步一步逼到了她面前:“人呢?”    春秀哪里敢跟这凶神恶煞打照面,她避开脸,只一个劲儿嘤嘤哭着喊爹爹。    胡老三不耐烦起来,大声喊着吕大赖子的名儿,然后催促春秀开门放他们进去。    春秀又慌又乱,怎么都不肯。哪晓得这胡老三居然直接踩上窗子就进来了。    这人面粗心细,是个顶阴森的家伙。只瞧了眼窗沿上的灰脚印,他就冷笑一声:“合着鬼也是要踩着踏实的东西的啊。”    春秀只趴在父亲的床头哭,假装听不懂他的话。    胡老三一脚踏上吕大赖子的背,踩了踩,生生把这人给踢醒了,冷笑道:“你妹子除了给我珠钗私定终身以外,还有什么其他情郎啊。”    春秀气得花容惨淡,喉头哽咽道:“你休得胡言乱语。”    吕大赖子被那一枕头砸得不轻,到现在脑袋后面还生疼。他立刻拉下脸直摆手:“不可能,房中只有秀姐儿。”  这珠钗也是他输给胡老三的,哪儿来的私定终身。不过要是胡老三出的彩礼钱比陈大多,把秀姐儿许给他也行。秀姐儿这般的人品相貌,的确应该得一注好嫁妆。    胡老三眼睛阴沉沉地打量着屋子,试图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秀才老爷好清静,平日不爱跟人打交道,屋子也布置得跟个雪洞似的,疏疏朗朗,一干精细的家居装饰皆无。这正房除了床底下以外,的确没有地方能藏人。吕大赖子自己人就在床下,要真有人在,决计没有发现不了的道理。    春秀一颗心“砰砰砰”直跳,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她怕自己面上露出端倪,只捂着脸呜呜哭着唤爹爹。她要爹爹再显灵,砸吕大赖子一枕头。    吕大赖子一听砸枕头就脑袋生疼。再定睛往床上一看,见了此刻脸露出来眼睛似闭未闭的吕秀才,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身下一潮一热,竟然淅淅沥沥地尿了出来。    胡老三轻蔑地看了眼这无用的瘟生。的确是跟那粗使丫鬟搅和进一个被窝的货色,居然两个都吓尿了裤子。    吕大赖子此刻哪里顾得上羞,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打起了哆嗦:“父……父亲大人,我也是为了……为了我们吕家的百年之后着想。”    他记得真真切切,他进屋子时堂叔脸是盖好了的,石枕也枕在脑袋底下。堂妹人在桌旁,始终在自己视线内。正房里头,除了床上的堂叔显灵了,抱起枕头砸他脑袋以外,还能有谁?    胡老三听这人吓得前言不搭后语,一气儿胡说八道,忍不住眼神愈发狐疑起来。    秀才老爷的正房不大不小,但空旷的很。如果连吕大赖子肯定当时房里只有他跟秀才小娘子两人,难不成真是那老秀才回魂了?    鬼神之说,胡老三不屑的很,子不语怪力乱神。况且人活着时没用,死了变成鬼又能有多大的能耐。要是死了反而本事更大,那一个个干嘛还都好死不如赖活着。    吕大赖子瘫在地上起不了身,只能拖着屁股一点点往门外挪,地上拖出了一道湿漉漉的尿痕。他嘴里还在胡乱喊着:“我是吕家唯一的男丁,你要是对我不利,就是绝吕家的后!列祖列宗都不会放过你的!吕家的香火以后全靠我传下去呢!”    春秀在旁边哭着骂:“你这丧尽天良的东西,爹爹在天之灵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胡老三心下惊疑不定,又懒得碰尿了一裤裆的吕大赖子,索性抬脚先往外头走。他转过头看吕大赖子的可笑模样时,目光一扫,瞥见了地上的杨柳枝。    面色阴沉的闲汉目光一顿,脸上浮出个似笑非笑的神色,眼神落在那还趴在床边对着老父遗容嘤嘤啜泣的小娘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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