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两月没一滴雨,今年大旱是必然,从南边多购些粮会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船上有商客在谈商事。 当然,这一船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大商人,因为大商人要么自己有船,要么就会包下船南下。 “奉新郡的乔家知道吗?”有位商客突然问道。 “就是那,有良田万亩,僮仆、食客近万,资产上亿的那个钦州乔?” “就是那家,他家家主亲自带船南下去了,就是为了粮食之故,看来这次大旱了不得了!” 船内人心中都是一惊,家主亲自出动,可见是了不得的大事。 得了这么大的消息,这会儿船内有些商客开始琢磨着是不是放弃原来的打算买卖些粮食回来。 姚静皱起眉头,自从开春一滴雨都没有,到了播种季节,农户还是下了地,按照庄户人家说法,再旱的天,地也必须种,因为地是他们的命,粮食如果缺水了,他们会一家子全动起来远去江河提水灌田。 姚父也在庆幸不已,家里买了十石粮食储存在地窖,今年家里是不怕挨饿了。 都亏了闺女的提议,他才狠下心买了这么多粮食。 想着家里一切的改变都亏了闺女的师父啊!莫不是算到今年会大旱? 想到这里,姚父对姚静那不知名的师父更加敬畏了几分。 船上日子无聊,而且又是六天五夜的路程,所以船中的旅客们是天南地北地说着事。 有胡诌也有炫耀也有诉苦叹息的,各类事让姚静听得津津有味,对这个世界更进一步了解。 大齐传承五百多年了,在西汉末年的历史走了岔路,那时代没有刘秀,刘莽为齐国太|祖所灭,进而取得了大汉天下。 这会儿朝代发展,也和汉代差不多。 不过差异也有很多,比如纸,大齐现在已经全面推行了三百年。 五百年的皇朝已经是比较长寿的国家了,近百年来多多少少发生一些动摇国本的事。 就最近的,死去谥号齐明帝,活了二十八岁就死了,没留下子嗣,齐宗室按照祖宗家法,自然是奏请皇太后和皇后,为明帝过继嗣子。 不过皇后和国舅家族郭氏不曾过继嗣子,反而造反了,郭氏族长做了一个月的皇帝就被齐国三公秘密联手赶下台,郭家满族被诛灭,郭皇后也被逼自尽。 这会儿即位的是从钦州封地过来的桓平以,是齐宣帝的第十一世孙,宣帝时期,桓平以先祖被封为石涧王,封地就在石涧郡,郡府的名字也是那时候改的,这过了百多年,王位早就没了,到桓平以这代,完完全全成了小吏,桓平以之所以得到朝堂三公认定,最主要的是,桓平以和三公之一太尉常青亭有着莫大的关系,常青亭出自钦州千年士族,桓平以的父亲桓祥与常青亭有活命之恩! 就因为钦州石涧郡是皇帝的故里,所以这地界的百姓相比外边的日子要好过得多。 以前姚静不觉得,等到亲自看到其他地方的庄户人家生活,恍然才知,能够有两顿吃食已经是很幸福的庄户人家,大多数的人只能吃一顿,而且还是野菜等各种不饱腹的东西,而姚家饭桌上见着了正经的米粮。 “年年有州府出现天灾或人祸,前年黄江水患,去年平州起义,今年轮到钦州了吗?苦煞我大齐子民也!” 说话的是一位花白的老太爷,他这时完全是在悲呼。 “老先生哪里人?”当下有商客问起了。 “老夫封隽。” 那商客连忙起身,先给这老太爷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才问道:“老先生可是封中郎大人?” 老太爷,也就是封隽苦笑摇头:“老夫哪里还是中郎将,现今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而已。” 商客更加恭敬了,说道:“中郎大人心系大齐天下,敢于金殿大堂上直陈大齐四祸,真名士也!” 姚静好奇地看向这位老人,大齐四祸,是什么?还在大殿上陈述? 马上就有人解开了她的疑惑。 “宦官干政,恣行不法,蒙蔽视听。” “太尉持拥君位获宠,朝擅杀左右亲信,专权以弱皇上。” “卖官鬻爵至庸碌之辈祸害乡里,上主百官不仁,民间多暴动。是前秦之亡,亡于起义也。” “州刺史设外兵,恐有州府子民只知刺史不知天子忧患。“ 这情形怎么让姚静莫名地感到熟悉呢? 细想起来,她恍然惊觉,这四祸无不都是一个皇朝走到末路的表现。偏偏刺史拥兵自重,更是早就天下大乱的直接导火线。 如东汉和大唐,就是亡于外镇。 现在旱情四起,朝堂君主昏庸,只怕会爆发农民起义。 农民起义,各州刺史可不就有名目扩军了? 这年代的商客其实是变相地士族地主,几乎都会识文断字,地位比农户要高上不少。 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大小而已,普普通通的不知文字的走货商人根本不会出现在南下的船上。 封隽老先生的话让商客们谈论热烈,当然也有姚父和一些人什么不懂。 这船舱的人多少有些资产,姚静多花了银子买了这船票,现在发现真是太值了。 若是普通的房间,她定然是听不到这些东西的。 天下很可能会起乱世,那么她又该如何呢? 乱世人命如草芥,女人的命更是凄惨,不是成为玩物,就是牲口,牲口就是食物,乱世是德行最败坏的年代。 她是带着一家子寻找桃花源?还是寻一个靠山,战战兢兢地为人卖命?这年头轻视女流,她恐怕连卖命的机会也不一定拥有,就是有重用她的,社会地位下,再大的功劳,她最后也不过是男人们的附庸。 曾经看过的一本书,李密首席军师沈落雁就完全昭示了这一个道理。 既然如此,何不自己努力一番,做自己的主人? 她不求争霸天下,但是必须紧握着自己的力量。 姚静心中思虑着未来,姚父在对前路的恐惧和对家里的挂念也静静地坐在一旁不语,他听不懂那些大人物的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