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走得很匆忙。

在红发师姐的眼神之下，他只是简单交代了自己已经决定加入卡塞尔学院，去见见自己父母之类的云云，正好古德里安教授要去莫斯科，自己还能公费去旅游一趟。

出乎意料，婶婶并没像想象中那样吼着大嗓门，反而呆坐在沙发上，指挥叔叔和路鸣泽帮忙收拾着行李，轻声细语的，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路明非看了眼逐渐鼓起来的麻丝袋子，再看了看婶婶，咽了口吐沫，没敢说话。

最后还是诺诺解围，说学院里面什么都准备了，被褥什么的不太需要，那口大铁锅也没什么必要，当然腌萝卜和特制辣酱这种东西如果路明非喜欢的话还是可以带的。

叔叔本来还有所怀疑，但在诺诺拿出给路明非加快办理的护照后点了点头，脸色阴沉，收拾完东西之后跑到阳台上抽起了眼。

“那么，再见了。”背着大包手提行李，路明非对着唯一在客厅内的婶婶点了点头，后者望着天，没有任何反应。

“唉。”路明非以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叹了口气，他转过身，径直走出大门，身后跟着诺诺。

自己走了，这个家的生活依旧会继续，就和他在时一样。

他不属于这里，这么多年叔叔婶婶能够收养他，一是看在血脉，二是看在钱上，就像他没了地球会照样转下去似的，这个家也不差他一个。

“明非。”路明非正把行李箱往后座上放的时候，听到了身后的喊声。

叔叔满头大汗，披着夹克穿着拖鞋从黑暗的楼道中跑了出来，一手拿着他那只剩下半支的香烟，一手拿着个信封。

“怎么了？”路明非轻声问道。

“你到莫斯科，身上总不能没钱花吧，学院的公费最多给你报销路费住宿，吃的偶尔再买点啥这些得用你自己的钱。”叔叔在看到法拉利的车身时明显楞了一下，但立刻回过神，把手中的信封塞到路明非手中，把他的手紧紧攥住。

“看到你父母，顺便帮我和你婶婶问个好，他们俩在国外过着也不容易。”

路明非哑然，低下头，捻着手指，他通过传来的触感已经感觉到其中是什么东西。

是钱，而且一摞应该还不在少数，在这个时候叔叔还没升职，这些钱应该是一家两个月的生活费了。

“你婶婶这个人你也知道，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对你还是蛮不错的。”叔叔补充道：“不然这些钱我哪里敢拿出来？”

路明非轻轻点了点头，把信封拿住了。

“快去吧，别让那个德国教授等着急了。”叔叔穿好皱皱巴巴的夹克叼上烟一把拍在路明非背上，含糊不清说着话：“这边你不用担心，要是想家了就回来。”

说完话，男人对着诺诺满脸堆笑，说了一大堆客气话，见后者答应照顾好路明非这才作罢离去。

“说实话，你叔叔婶婶其实对你还不错的。”启动着车，诺诺余光瞟到仍在攥着信封发呆的路明非，思索片刻：“在那天面试之后，你叔叔婶婶还特意给教育局打了电话，询问我们的身份。”

“哦。”路明非打开信封封口，看到里面红艳艳的钞票，低头叹了口气。

他看向外面，昏暗的街道中，那扇熟悉的窗户亮着温柔的黄色光芒，那是自己与小胖子的共同卧室，想来路鸣泽在自己走了以后应该会蛮开心的，毕竟唯一一个会和他抢电脑的人也不在了。

衣柜下面放的盗版光盘，每周五定时更新的小说，还有那台连打星际都会卡的电脑，如今想来，路明非倒是觉得蛮怀念的，这样的生活不正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只可惜，回不去了。

“看够了吗？”红发巫女轻声问道。

“嗯。”

车身悄无声息的滑动在夜间的道路上，摆脱掉老旧的城区，市中心的繁华灯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路明非眯起眼，坐直了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