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医术吗?”
几个都伯们言辞激烈,义愤填膺。除了不信任曹铮这个生面孔之外,还有想在辛敞面前刷脸的意思。
辛都尉是上面的贵人,若是有幸得他几分垂青,以后在军营里就好混多了。
“他懂的。”
这时,都伯们集体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
他们惊奇地循着声音望去,发现这个声音的源头来自于辛敞。
辛敞疲倦地摆摆手,让这群好事的都伯赶紧散了。
然后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热情地仰望着曹铮。
辛敞虽然智商不高,但毕竟出身世家大族,又在夏侯惇身边历练了几年,很多官场间的事情还是能拎清楚的。
曹铮是夏侯惇都要特别重视的人,别看他表面身份只是一个部曲,实际身份可能很高很高。
甚至可能比他这个辛家嫡公子都要高。
那不得小心伺候好了?
至于曹铮给的这碗药汤,肯定对晕船起不了什么作用,毕竟晕船药连张仲景都研究不出来。
不过他既然能教宋亮一手按压手法,说明医术也不会太差,应该喝不死人,所以这个面子要给的。
辛敞端起粗陶碗,仰起脖子,爽快地把药汤一饮而尽。
清凉滑腻的感觉飞快地充满口腔,穿过喉管,滑进胃里。
很平淡的中药味,微微地苦涩,没什么特别的。
辛敞滚动了几下喉头,果真和他预料的一样,曹铮的这碗药治不了病,但也喝不死人。
辛敞无聊地把碗还给曹铮。
然而刹那之间,他整个人僵在那里。
因为他感觉仿佛有一道水柱从他的天灵盖升起,大脑轰地一下炸开,红色白色蓝色黄色混成一团,斑斓璀璨。
片刻之后,一阵通体的舒畅从心底蔓延上来,温暖和清明瞬间钻入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双臂重新被注入力量,恶心的感觉消失了。
辛敞惊讶地活动着手臂,嘴巴狠狠地大张着,他知道他自己是被惊呆了。
“你给我喝的是啥?”
辛敞愣愣地问道。
“是小柴胡汤。”
曹铮说。
“你说这就是小柴胡汤,瞎说吧?”
都伯们立刻跳出来反驳:“张仲景带着一群徒弟研究了一个月都没研究出来,难道你比医圣还厉害?”
“年轻人,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曹铮平静地没有反驳,众人的质疑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是研制出了小柴胡汤,可他既没有资历也没有名气,别人不会相信他有真本事,也不会相信他拿出来的汤药就是正版配方。
这就是一个熬时间的问题,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觉得靠谱。”
就在曹铮打算提着药罐离开的时候,辛敞忽然跳出来支持他。
辛敞手脚利索地舀了半碗药汤,步伐飞快地走到刚才质疑声最凶的都伯面前,强行把药碗塞给那人:
“我看你刚才吐得也挺厉害的,你喝一口。”
“啊这……算了吧。”
都伯打量了曹铮一眼,连连摆手:“我宁愿就这么晕着。”
辛敞略感失望地瞥了那都伯一眼,又端着碗走到另一个都伯面前:
“你试试?”
“不了吧。”都伯犹豫地缩着脖子:“万一有什么副作用呢?”
他伸了伸舌头,胆怯地打量着辛敞:
“辛都尉,你胆子也真够大的,也不知道这药干不干净你就喝啊……”
辛敞急得脖子红起来:
“这药真的管用啊,你们怎么都不相信啊?”
辛敞捧着碗沮丧地环顾四周:
“没人喝?”
“我来喝!”
一个明亮的声音出现。
宋亮从人群后面冒出来,挤上前头,接过药汤当众喝下去,噜咕噜咕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
其实宋亮刚才就想过来了,只不过前面的人军衔都比他高,他没好意思往前凑。
曹铮既然是他招进来的,就是他的兄弟,当着外人的面没有看着自己兄弟被欺负的道理,就算是碗毒药他也喝了。
不过出乎意料,喝下去的感觉似乎不错?
顺滑的暖意涌入心头,宋亮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松快起来,头也没有那么晕了。
“老韩,你也来喝!”
宋亮指着在旁边帮着拎桶的韩齐。
“我也要喝吗?”
韩齐愣愣地指着自己,他根本都没上船,哪里需要喝晕船药啊?
不过老韩也没有怂,直接倒了一碗干了。
“好喝!”
老韩一挑大拇指。
“小冯,你也过来。”
宋亮又喊道,他在军营里人缘不错,很多底层士卒都听他的。
“老李。”
“大强。”
……
宋亮就用这种方法,强迫了三十多个人喝下曹铮熬的小柴胡汤。
喝下柴胡汤的人都说好,头不晕了,走路也有力气了。
渐渐地,很多半信半疑的士卒们都主动要求尝试。
湖岸边,以曹铮为中心,逐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在其他船只上训练的士兵们也加入了进来。
不过仍然有一半的人保持不相信的态度,比如那几个都伯,宁可不要辛敞的人情,也不愿意相信曹铮真能熬出小柴胡汤。
天色向晚,晚霞挂在天边,夕阳洒落在湖边的假山石上。
湖岸边的人群越聚越多,嘈杂声终于引起了军医们的注意。
“那边聚了一大群人是在干什么?”
营房内,张仲景边熬药边问道。
“好像是在喝什么晕船药。”
学徒们边向外张望边说。
张仲景搅拌着锅里浑浊的汤汁,责怪地训斥徒弟:
“不是说现在这个只是半成品吗,你们怎么就拿去给士卒喝了?喝出毛病来怎么办?”
“药不是咱们给的啊,好像是一个步卒自己熬的。”学徒们齐声摇头,围着药炉动作整齐划一地颠锅、甩锅。
“什么?”
张仲景搅拌药汤的动作愣住,他卡壳了一秒,然后毫无预兆地开始发飙:
“一个步卒会熬什么药?”
“胡闹!话能乱说,药能乱吃吗?”
“都别熬药了,带上牛黄解毒药!咱们赶紧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