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空气里四处飘散着泥土的腥味和大雨过后特有的苦涩潮气,她下了车伸了会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并叫醒坐在石墩上倚靠着雕梁画栋的大理石墙壁闭目休憩的罗淮恬不知耻的让他给她准备早饭。
谁知,罗淮竟然恶狠狠的对她喊滚!
这个滚字语音短促,爆发力极强,带有极其强烈的情感色彩,叫自诩表演天才的温意为之一震。
哎呀呀,一位影帝即将横空出世
温意摸摸鼻子:“滚就滚,老子没你还吃不成饭了!”
这两人简短的互动落进了阿唐的眼中。他正在把放养了一夜的马重新栓回,再等上一刻钟,立刻离开这片山坳,出发去瑁州。
经过这一次绕路,原本三天能到达瑁州,现在至少需要四天才能到达,而且这一路还要继续下雨,能早走尽量早走。
一刻钟过后,三人继续上路。
阿唐坐在车厢外,披着蓑戴着笠,匆忙赶车,他身旁也同样坐着一位披蓑戴笠的人,正是罗淮。
罗淮这一路保持着幽怨、哀泣的气息,也不和阿唐说话搭腔,只是倚着门板,用忧伤的眼眸远望苍穹。
阿唐心里直犯嘀咕莫非,这两人真的只是这样的身份?并没有他所想的那般神秘和别情?
这样的古怪氛围持续了两天,直到第三天中午,三人到了距离瑁州五百里路的一处小村庄。
就在阿唐准备向当地人买一点草料顺便歇歇脚时,罗淮阴沉着脸从车上跳了下来,一把拉过他,掏出一块金子塞进他的手里。
“阿唐,我忍不了了,我现在就要回乌定。我有武功傍身,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我未婚夫身体羸弱,劳烦你多多照料了!”
他把阿唐袖子抓得紧紧地,说完这通话,自嘲一笑:“呵!他都不顾我怎样付出,我何必还去关心他,叫他这一路颠簸发病最后死了才好!”
说完,凄凄凉凉的放开阿唐,也不管人家是何想法,长腿一迈,背着剑往前路上大步踏去显然是心灰意冷的把人彻底丢下了!
看着罗淮消失的背影,阿唐越发证实了心中的那个念头,这两人就是一对妹有情郎无意和豪门沾亲带故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的普通人。
只要证明这两人是没什么秘密的普通人,他也就没必要跟着他们了,既然瑁州快到了,他也该辞职不干、忙自己正事去了!
罗淮离开时,温意正坐在一对老夫妻家的院子里吃着窝窝,这种黄豆制成的窝窝很干很涩,却很扛饿。尽管口感不好,温意还是一连吃了好几个,毕竟这两天罗淮为了保全影帝头衔,真的让她饿了两天。
她目光一瞟,看到阿唐朝她走过来,心头微动,她晓得,这个家伙要来跟她提离职的事儿了!
“咳咳,阿唐是吧?要不一起坐下来吃口窝窝?以前吃惯了好东西,第一次尝这个,感觉还不赖。”
阿唐目光清清淡淡的扫过温意,那张平凡普通到看一眼就忘记的脸露出一丝疏离的笑意。
“敏老大,是这样的,我这边遇到了急事,恐怕不能送你去瑁州了。刚刚我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给你找了个识路会赶车的年轻人,让他送你去瑁州吧。工钱四水小姐已经结掉了,她出手不菲,敏老大下次再见她,替我说声谢谢!”
这番话皆在温意的预料之中,她立刻从小板凳上起身,神色浮现出一缕关切。
“出了什么事?可需我帮忙?虽然我家并非富可敌国的豪门大户,但也薄有资产,如果是钱的事,我可相帮一二。”
阿唐弯腰抱拳拜礼:“谢谢公子一片好意,只是我出门前的一桩要事,刚刚突然想了起来,需得回去处理,不劳公子费心。”
“哎!我原本要把你们送往琼阳的,如今路途还未到一半就离开,确实心中有愧,还望公子多多海涵。”
温意手里捏着扇柄,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语气藏着三分暖意:“既然是急事,我也不强逼,你回程路上注意安全。虽说一路上咱们交流不多,但你见我第一面时就自称导游鼻祖,我还是很欣赏这份心性的。”
“将来若有缘,再和你把酒言欢,成八拜之交!”
说完,温意也拱手握拳,与对方来了个君子见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阿唐自然痛痛快快离开,温意冷眼瞧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嘴角稍弯。
刷,折扇展开,啪,折扇合上,远山浓岫、绿烟萋萋、水色蒙蒙,青松翠竹般的身影傲立于黄土短墙门扉铁铗之前,长风飘荡,一身靛蓝锦袍翻飞天地。
阿唐?呵,游戏刚刚开始。
从现在起,我会为你准备三场好戏,好戏散场,我要你死心塌地,认我为主!
温意负手而立,青丝飞扬,衣袂招展,五百里穷野挡不住浑然天成的王贵之气她一转身,容颜妖冶,似仙似魔,似要把万里河山踩在脚下。
早已淡忘的朝露宫的青霜红瓦,凉风台上滢滢不灭的幽灯明月,北怀山绵延千里的滚荡松涛那一日她走上三十二重玉阶,站立在琉国最高处的敬天玄殿上,接受文官朝拜那一日她昂扬恣意,准备以最小国开辟一条崭新的王者之路,誓要五湖四海十二王国一一臣服那一日她看到云淡风轻,看到雄心壮志,看到习阳窅目、金雕振翅、龙翱九天,看到甘愿为之讴歌泣血、豪情放纵、金戈铁马一生的如画江山
那一日,她也失败的极惨!
罗淮看似负气而去,实际上一直紧盯着阿唐的动静。
温意曾有交代,一定要跟紧这位车夫,他身上极有可能有咱们需要的东西。
罗淮问她:“咱们需要什么?你又怎么知道他有这东西的?”
温意瞅了他一眼,脸不红气不喘的表示:“我也不知道我们需要什么,反正都是我猜的!”
躲在山林野莽之间的罗淮每次一想到我猜的三个字,都有一种想把女帝像死猪一样吊挂起来放血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