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人生大事后,施宁宁无声拒绝了几位宫女的侍奉。自己默默将衣裙整理好,然后自觉将手浸入盛满清水的白玉盆中,仔细清洗。 宫女们不敢与贵人随便搭话,内心却觉得年幼的施宁宁实在太招人心疼了。 净房地处较偏,各宫主子们很少有人到这里来,也就在今日这种场合招待宫外的大臣极其亲眷们。这又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因此平日鲜有人至。 今日不知怎么,施宁宁一行人才出来不久,迎面便走来一伙人。为首的少女衣着华贵,被乌泱泱一群宫女太监们簇拥着向施宁宁这方走来。 双方打了个照面。 这位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少女见到施宁宁后顿住脚步,朝她抬了抬下巴,面色骄矜。 施宁宁身后的宫女俯首在她耳边道:“这位是九公主。” 施宁宁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脚步不停。 正当那宫女以为小郡主就要这么径直离开,担心九公主发难时,施宁宁忽然一个猛扑,扑倒了几步之遥的九公主阮景月。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大惊,手忙脚乱地扶起地上摔得四仰八叉的两位主子。 阮景月顾不得整理散乱的发髻,也不许别人碰。到底是从小娇生惯养没经历过什么波折的半大孩子,被这么一扑一吓唬的张嘴就哭,边哭还边嚎要治施宁宁的罪。 “呜呜呜……来人!快给本公主把她绑起来,本公主要打她的板子!呜呜呜……” 施宁宁也扭到了手腕,算下来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受伤了,被宫女扶起来后呆呆的也不懂解释。她见阮景月哭得可怜,还反应慢半拍地想上去安慰对方:“你的……” 只不过这一次被人拦下来了。 拦人的大太监不敢直接对施宁宁发难,只能面色铁青朝施宁宁身边的宫女尖声尖气道:“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景月公主你们有几条命够赔的?” 其余几个宫女无一不是瑟瑟发抖,惊惧到极点,看样子平时也没少领教这位盛气凌人的太监的本领。 打头的大宫女强自镇定道:“这位是临堂侯府上的小郡主,罗公公你看……”朝这位太监使了个眼色——都是皇亲,出了什么事也只有他们这些宫人们担着,还是尽量息事宁人的好。 被称作罗公公的大太监皱眉,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寻常官员家的千金也罢了,可偏偏是长公主家的。说来还是景月公主的表妹,偏偏景月公主又闹得厉害…… 双方正这样不上不下僵持着,没有人发现他们身后有一个七、八岁的少年忽然悄无声息地从一颗茂密的大树顶端跳了下来。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少年愣是毫发无损且没有惊动任何人。 除了面对着他的施宁宁。 其余或背对少年或埋头垂首的宫女太监们无人注意到他。 少年身着玄衣,一身劲装打扮。小小年纪却已可窥得日后出众的五官,看上去并不像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子,但通身的气派也显示了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施宁宁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发现这个少年并不是她产生的幻觉,而且少年挺拔的身影在她瞳孔中越发清晰。 俞修早在树上的时候就看见了施宁宁,之前隔得远远的,他只觉得有一个大红色的圆球朝自己这边慢慢走过来。 随后他很快发现了自己的目标——阮景月。 微眯着眼睛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弹弓和染料包,将颜色乱七八糟的染料包夹在弹弓中央瞄准下方的阮景月,一切都和他计划的那样刚刚好。 这枚染料包将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阮景月,让她当场出个大丑。就算染料包不是什么厉害的武器,可借了弹弓的力,也能痛的她阮景月哭爹喊娘。 结果半路杀出个胖团子。 他眼睁睁地看着施宁宁用完全不符合她体型的速度冲向阮景月,为对方挡下了他的所有计划。 再然后就被阮景月哭着闹着要挨板子了。 不知怎么,看到这个胖姑娘孤零零地站在那儿也不说话,就觉得挺没劲的。 就好像是对方替自己背了黑锅一样。 这怎么行! 他俞修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能让个女孩子替自己背黑锅呢? 于是他就跳了下来。 直到俞修都走到跟前了,这些人才发现他的存在。 那位显得有些盛气凌人的罗公公在看见俞修后顿时像霜打了的茄子般蔫了,哆哆嗦嗦走上前向他行礼—— “见过世子。” 这位可是活祖宗,惹不得。 唯有阮景月还兀自哭得认真,没有留意到周围安静到不正常的气氛。 俞修抱臂上下打量不说话的施宁宁,眉峰上扬—— 近看更圆了。 眼睛是圆的,脸也是圆的,下巴那里倒是有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尖尖,就连身材也是滚圆的。 俞修自己是个好动的,属于年纪虽小但肌肉线条流畅的那种,跟他一起玩儿的兄弟也都是些武将之后,没有一个像施宁宁这样……一看就缺乏锻炼的。 他朝施宁宁咧咧嘴:“多管闲事。” 施宁宁并不在意他的恶语相向。 事实上,她知道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人为什么可以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还不受伤呢?而且这个人长得还那么好看,他是不是就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小仙童呢? 施宁宁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见底,虽然不灵动,但看上去呆头呆脑,会让人觉得欺负这样干净的孩子会产生一种罪恶感。 俞修被施宁宁瞧的有些不自在,他干咳一声把视线移开,朝边上哭闹不止的阮景月恶狠狠道:“吵死了,安静!” 少年音量并不大,却震得一干人等噤若寒蝉,恨不得呼吸声都隐掉才好。 其中也包括已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阮景月。 阮景月抽噎着打嗝,低头的一瞬间傻眼了:“我的裙子……” 众人终于发现景月公主脚边四零八散的染料包,以及阮景月被污染的不能看了的裙边。 阮景月愣住了。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 其他人偷偷瞄了眼俞修手里的弹弓。 肇事者是何人已经相当明显了。 但阮景月不敢对俞修发火,在太学上课的时候就连她的其他几位皇兄也不敢惹对方,她就更不敢了。 由于实在憋屈继续发泄,所以看上去就很好欺负的施宁宁理所当然的成了她的泄愤对象。 阮景月一个箭步从上去狠推了施宁宁一把:“都怪你!你害的本公主的裙子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