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寿殿内,奉贵妃一袭妃色织金锦服斜坐于贵妃榻上,下首的宫女捧着一面铜镜。奉贵妃凝望着镜中的自己,纤纤玉指轻点染唇脂涂抹在朱唇上,端的是雍容华贵、千娇百媚。 华美奢华的寝殿内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馨香,奉贵妃深吸一口气感受到萦绕在鼻尖的香味,嘴角缓缓勾起,享受着此刻的宁静。 但不一会儿这样的宁静氛围就被人打破了。 阮景月大呼小叫地跑进来,一进寝殿门便扑到奉贵妃身边,哭着闹着要让她为自己做主。 奉贵妃皱眉,斥责道:“你乃一国公主,这般哭闹成何体统?”说着挥退了身边伺候的宫女。 “说吧,是谁又惹我们的公主生气了?”奉贵妃无奈道。 阮景月抬起头:“还不就是那个施宁宁!不、不对!还有临堂侯府的那两个双胞胎!”她气愤不已,“他们简直是蛇鼠一窝,丝毫不将女儿放在眼里。” 奉贵妃不赞同道:“不是与你说了吗?不要去招惹他们,你父皇与长公主的感情可深厚的很,景月你身为你父皇最宠爱的女儿,与他们对着干不就是与你父皇对着干吗?” “可是……”阮景月不满,“我乃堂堂公主,总不能一直被他们踩在脚下吧?” “踩在脚下?”奉贵妃笑道,“你倒是和母妃说说,他们怎么把你踩在脚下了?那位元宁郡主可曾主动招惹过你?” 见阮景月张嘴就来奉贵妃连忙打断道:“宫宴那次不算,那一次母妃已经了解了前因后果,是元宁郡主救了你,严格来说,元宁郡主还是你的恩人。” 阮景月还不甘心,撒娇道:“母妃……” “好了!”奉贵妃不耐地打断,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一语下了定论,“景月,本宫是你的生母,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你的脾性我最了解不过。就算你真的容不下临堂侯府的那几个,看在你父皇的脸面下,也必须容下,这件事无需再议!以后不要再让本宫从你嘴里听到类似的话。” “一个不能动,另一个也不能动……”阮景月不满道,“俞修也就罢了,施宁宁和那双胞胎我也不能动,那我这个公主做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誉国公世子俞修?”奉贵妃冷笑,“这一位你敢动么?莫说你这小丫头片子了,就连你父皇轻易也动不得他。你若是真惩治了俞修,恐怕你父皇还会好好的重赏你。” 自从那日宫宴陛下大发雷霆奉贵妃就懂了,尽管陛下贵为天子,尽管自己在后宫只手遮天,俨然越过了中宫皇后成为了隐形的后宫之主,可有些人,依旧动不得。 即便只是个半大小儿。 想到这一点再想到那一日她所受到的耻辱,奉贵妃恨不能将俞修那小儿千刀万剐! 可是还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奉贵妃涂满蔻丹的手轻轻抚摸阮景月的脸颊,一双美目内沾染了一丝阴狠,她缓缓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谁能笑到最后还未可知。” . 灵光寺建在盛京城外的一座半山腰上,常年香火鼎盛,往来香客不绝。作为声名远播的灵寺,其住持空惇乃是大云朝第一得道高僧,禅法精妙无双,这些年来寺中的那尊佛像上也不知加了多少层金箔,尽管灵光寺历史悠久,却依旧欣欣向荣,丝毫不见破败。 这日阮蔚华带着施宁宁与双胞胎来到灵光寺礼佛,马车一到山脚便停下。 下了马车后阮蔚华左手牵着施宁宁,右手牵着施元安,施杰昀兴致勃勃的在前方开道。 “娘,我们为什么不能坐马车上山,要走上去?”施元安不解。 阮蔚华解释道:“这样才显得我们心诚,佛祖才会听见我们的心声,保佑我们。” 施元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脚程差不多过了一大半,施元安累得气喘吁吁了,她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问:“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 阮蔚华的气息也微微不匀,但还是笑着鼓励她:“快了,在坚持一会儿,你看你哥哥和阿宁都还坚持着呢。” 施宁宁听到自己的名字条件反射地抬头看了一眼,那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岂止是能坚持,简直就像在自家院子里散步一样。 施元安不禁怀疑她和阿宁爬的是不是同一座山。 而背对着他们的施杰昀咬着牙,默默感受隐隐作痛的小腿肚,面上早已没有了来时说要一口气爬上去的雄心壮志,硬是靠着一口气坚持到现在。 施元安无不羡慕道:“阿宁,你好厉害。” 就连阮蔚华也暗自惊了一下,没想到她家阿宁的身体这么健壮。 不过想来也是,阿宁的胃口向来要比同龄孩子大一些……好吧,是大很多,这么一看身体强健也是有原因的,看来那些食物没浪费。 受到夸赞的施宁宁腼腆地抿了抿嘴,体贴道:“元安累的话,阿宁背你。” 施元安没当真,摆手道:“别了,娘说拜佛上香要心诚,我还是自己走上去吧。” 施宁宁点头,不过看上去有些因没能展现自己而低落。 除施宁宁外,其余三人都默契的不再说话,攒着力气爬山。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已经能遥遥看见寺庙的一角了。 再走了一会儿总算是来到了山门前,看见了后方刻有大字的照壁,阮蔚华三人不禁长舒一口气,还没等他们缓过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 “长公主。” 阮蔚华转过身去,便见誉国公夫人温宁蕤——温氏款款向她们走来,温氏的身边跟了一半大少年,少年看上去虽不大,却有着非凡的气势。 阮蔚华暗忖——这应该便是誉国公府的那位世子了吧,传言中的武学奇才,俞修。 温氏走到阮蔚华面前优雅地行了一礼,落落大方道:“自上次茶园会一别,已是半年未见过长公主了。” 阮蔚华对这位端庄贤惠的国公夫人也存了些好感,于是顺着她道:“是呀,记得上次茶园会你与本宫相谈甚欢,本宫也着实想念的紧。” 温氏浅笑,那样的笑让人觉得这一定是位很有亲和力的女子,她又看向施宁宁与双胞胎,一并行了个礼:“想必这就是施公子与两位郡主了吧,果然是人中龙凤。” 她们口中的茶园会那次施元安也在,因此认得这位温柔美丽的夫人,她乖巧道:“夫人好。” 温氏笑:“郡主安好。”她又看向不说话的施宁宁,眼里满是喜爱,由衷道,“长公主,你们临堂侯府的风水未免也太养人了吧,这一个个的公子郡主都长得如此俊俏,元宁郡主更是个福气不浅的。” 阮蔚华被夸的身心愉悦,天底下哪个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儿女被人称赞呢?她捏了捏正发呆的施宁宁:“还不快些向国公夫人问好。” 施宁宁这才从惊艳失神中抽身出来,她害羞地上前道:“夫人好。” “郡主好。”温氏是越看施宁宁越喜欢。 大云朝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呢? 温宁蕤自认不是个重女轻男的,这些年她与国公爷举案齐眉,夫妻感情甚好。又有修儿这样优秀的儿子,虽然偶尔会因为这个独子焦虑,但总的来说她的前半生可以称作顺风顺水了。 可今日见到这位元宁郡主,她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强烈的遗憾——当初怎么就没再生个女儿呢? 想到俞修,温氏这才反应过来,她道:“您看我,光顾着看公主您这双优秀的儿女了,倒忘了向您介绍了。”她指着一旁的俞修,脸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骄傲,“小儿俞修,修儿,快快见过长公主。” 俞修微微躬身:“见过长公主,施公子和二位郡主。”看向施宁宁时,他朝她眨眨眼。 “怎么,世子与我家阿宁认识?”阮蔚华问。 俞修一反常态地恭敬道:“的确,我与郡主同在太学读书。” “是吗?”阮蔚华笑,也突然记起了上次宫宴还是这位世子将阿宁送回来的,“我家阿宁不爱说话,性子较软,还劳烦世子在太学多多照顾了。” “那是自然。”俞修很快接过话头,他眼带笑意望向施宁宁,“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