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市政厅的宴客大厅里敲响了十一次,所有的议员都已经离开,就连佣人也走得差不多了,仅剩的两三人也全都是议长的亲信。
议长是需要留守在市政厅的,为了防止遇见突发情况却没人处理的尴尬境地。
这条规矩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它出现的理由在旧伦敦的历史记载中也颇为模糊,只留下了一个让人捕风捉影的传说。
传说在两百多年前,一个炎夏的夜晚,一条如山般庞大的魔龙袭击了旧伦敦,而当时的市政厅空无一人,导致未能及时形成有效防御和事后救援,旧伦敦的居民因此死伤近半。
这个传说听上去颇为可笑,先不说魔龙反常地在夏季出现,单是旧伦敦历史上出现过的人口大量减员还是两百年前的大瘟疫,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相关记载或者传说。
尽管这条规矩来历不明,但旧伦敦议会却一直遵守着它,防患于未然的道理很多人都懂。
市政厅绝大多数房间的灯都已经熄了,横竖交错的走廊墙壁上稀疏地挂着一些煤油壁灯,偶尔跳动的火焰发出昏暗的光,行走在其中时会让人产生走在古老城堡里的错觉。
兰斯此时就跟在索罗斯身后两米的地方,他看着前方那个肉山一样的背影,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跟着父亲在沃伦家族地下堡垒巡逻的时光,同样幽深的走廊,同样昏暗的灯光,只有前面男人的背影不一样了。
一言不发地走了五六分钟,前方的空间忽然开朗,薄幕一样的月光取代了昏黄的火光。
市政厅的后花园到了。
这座给议员老爷们休息和喝下午茶的地方完全是按照宫廷园林的标准建造的,道路两旁种植的是来自法兰西的落叶梧桐,花坛里栽培的是名贵的郁金香,就连铺在小径上的石头都是产自伦巴第斜坡,淡淡的米黄色与下午茶的温和阳光是绝配。
索罗斯的目的地不是这座花园,他还在继续往前走,而前面就是花园的尽头,那里矗立着一座高度超过十米的假山。
索罗斯绕着假山走了半圈,在假山后方靠近院墙的位置有一棵老榆树,索拉斯扒开老榆树茂密的枝叶,一扇低矮的黑色木门就出现在叔侄二人眼前。
索罗斯很熟练地在老榆树靠近中心的第三根树枝上摸出一把钥匙,打开木门就带头走了进去,兰斯紧随其后。
门后面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隧道,长度大概有十五米,走过十五米之后,他们来到了另外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很小,只有一件低矮的平房,家具和装饰也极度精简,和前面的后花园相比简直就是破落户般的存在。
“这里是?”
“这里是我最近才建的秘密住所,除了我的人之外,其他议员都不知道。”索罗斯像回到家一般推开房门,随意地拉过来一把藤椅,一屁股坐了上去。
这把藤椅看上去是特意为他制作的,刚好卡住他圆滚滚的肥屁股,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在走进这座四下无人的小院之后,兰斯就知道索罗斯·沃伦,他的亲叔叔要说些什么了——只有当他想要说些和家族相关的事才会把所有的外人全都支走。
虽然明知道叔叔打算说什么,但兰斯却完全不打算主动开口,只有在谈及家事时他才褪下了那副帅气阳光的贵公子的面具,倔强得像个没有得到糖的小孩。
索罗斯窝在藤椅里扭了几下,然后吐出一口气,看着兰斯语重心长地说:“兰斯,你知道的,我们沃伦家族下一代有点出息的也就你一个了……”
“是吗?”兰斯眼神游移四处张望,但是此刻他的演技太过拙劣,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在逃避着什么。
“唉——”索罗斯又叹了口气,这个男人哪怕体重超过了两百公斤也一直自信从容地游走在旧伦敦的权力中心,现在却露出了落寞的表情,“关于你爸爸的事,你还是对我,对沃伦家族怀恨在心吗?”
“没有的事,家族把我培养长大,我回报家族还来不及,怎么会记恨家族呢?至于叔叔你……”兰斯努力的想要平复心情,脸上的表情却逐渐狰狞,“您可是索罗斯·沃伦,伟大的旧伦敦城议长,同时也是我父亲的亲兄弟,我的亲叔叔,我哪里敢记您的仇呢?”
索罗斯这次没再叹气,他直愣愣地望着地面发呆,半分钟后双目才恢复了神采,低声喃喃:“这次对沃伦家族而言是个好机会,希望我们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
……
六月二十二日,天气晴好。
推开宾馆的落地窗帘,感受着迎面照进房间的阳光,丁东伸了个懒腰,露出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