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爹和满月不约而同住了嘴,往旁边看去。
只见陈伯站在院墙那缺口处,正笑呵呵望着这边。
满月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解围,心下感激,霍老爹却火气上来,重重地哼了一声。
“原本霍兄教育孩子,我也不该插嘴,”陈伯道:“只是今日晴了,刚好过来看看院墙如何修缮,初来乍到,也不知这边黄泥沙土去哪里买才好,还要请教下邻居。”
人家说的是正事,霍老爹便不好发气,只臭着脸丢下一句“问她便是”,背着手回去了。
霍满月将县里卖黄泥沙土的去处告诉陈伯,也转身进了屋。
“爹,不是我不愿孝敬您这十文钱,”她找到霍老爹,一脸严肃:“您方才也看到了,这院墙还未修缮起来,那么大一个缺口,隔壁又是两个大男人,咱家就您一个男丁,您成日不着家,他们若有什么歹心,家里就两个女孩儿,如何抵挡得住?”
她心里其实相信陈伯和云峤都是好人,但为了让亲爹少出去喝几顿酒,也只能昧着点良心说话。
对不住啦,陈伯还有云公子……
满月在心中默默道歉。
“他们敢!”霍老爹立刻蹦了起来。
霍满月忙安抚住他:“爹!我就这么一说,又不是说他俩真是坏人!”
她喘了口气:“再说了,就算他们不是坏人,女儿是马上就要及笄的,说不准后面便要议亲,若被人知道这事,名声也不好听不是?”
霍老爹思忖片刻,一拍大腿:“还真是,亏得你提醒了我,隔壁这老不修和小不修,怎么别的地方不去住,偏偏住到咱们家隔壁?说不准就打了什么坏主意,真是气煞我了!”
满月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呃……别的不说,光凭云公子那风姿相貌,要说他打自己主意,谁信?
哪怕他脸上有个疤,她也敢保证,若哪天让他去街上转一圈,说不定当晚便有少女爬墙偷香,哪还轮得到自己。
“就是呢,”她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所以院墙修好这几天,劳烦爹爹就在家里,哪里也别去,行吗?”
霍老爹身形一顿。
满月连忙软着声音央求:“就当是为了我们姐妹俩的声名着想……”
话说到这份上,霍老爹也只能应了。
只是心头不爽,到底还是嘀嘀咕咕半天。
“不争气的丫头片子,成天就知道折腾你爹……”
满月装听不见,提起花篓便出了门。
先约了几个一同卖花的小伙伴,又一起去了棠梨村,上次明香家独轮车没还两天,又借了回来,将手头能动用的银钱都拿了出来,进了满满一车鲜花。
晚饭时,满月原本还想指使妹妹继续送饭,谁知初七不知怎么的,刚用完饭又喊肚子难受,她只好让妹妹先去休息,自己提着食盒去了隔壁。
云峤仍是在书房不知写些什么,见她进来,含笑道:“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满月姑娘。”
满月有些心虚:“天气晴了,买花的人多,忙得很,才让妹妹送饭的。”
奇怪,以前自己也经常让初七送饭,怎么就今天觉得他话里有话?
像是在埋怨自己为何不亲自来一样。
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想了想,又道:“明日我可能也来不了,还是让初七过来,她若说了什么不懂事的话,云公子担待一些。”
云峤笑了笑,将手中宣纸上淋漓的墨迹吹干,放到一边,才点点头:“好。”
满月帮着收拾桌子摆饭,见那写满字的宣纸已经有一大摞,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小心翼翼放好了,又有些欲盖弥彰地解释:“明日说是有个很厉害的先生要去鹿章书院讲学,好多学院的学生都会去听,我跟伙伴们约好了过去凑凑热闹,走得远了,怕是赶不回来——”
一碟虾油豆腐、一碟炒青菜、一碟素炒面筋并一大碗清香四溢的莲子猪肚汤——莲子是棠梨村进荷花莲蓬时顺带买的,猪肚是下水用不了几个铜板,像她们这样的人家,原本一个月吃一次肉都算奢侈,因了初七身体不好的缘故,她在吃食上一向不吝啬,但顿顿烧鸡炖鱼还是不可能的。
饭摆好了,见云峤面上并无异色,满月才偷偷松了口气。
果然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给啥吃啥,这样的主家倒确实难得。
云峤先拣了一筷子面筋,一面随口道:“很厉害的先生?可知道叫什么?”
满月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叫什么承安先生?”
云峤筷子一顿:“原来竟是故人。”
他微垂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像是有些惊讶,又有些怅惘的模样,满月不由得便问:“云公子想去?”
“不了,”云峤有些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我这般模样,怎好意思面见故人。”
他这样说了,满月只能作罢。
见云峤已经开始吃饭,她自然不能一直杵在旁边,提起裙子正要跨过门槛,突然心头一动,又转过了头。
“云公子要是想去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