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的门扇发出酸牙的“吱呀”声,门栓被人从里面拉开,门缝里霎时钻出一个脑袋。 桑槐只看到一双水灵灵的葡萄眼,对方又立即缩回去,对着门内喊了句:“是个不认识的漂亮姐姐!” 接着,脚步声过,门扇彻底打开。 “你好。” 见人先笑视为礼,桑槐笑不出来,只好放轻声音,问了句好。 来人扶着门框,点了点头,“小姑娘,你找谁?” 桑槐快速扫视了一圈院墙内部结构,收回视线时不小心对上那双好奇的葡萄眼,被发现了,小家伙也不退缩,反而大大方方朝她笑了笑。 抿抿唇瓣,移开目光,桑槐定定的望着看上去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妇人,“请问,柳素梅,是住在这里吗?” 妇人的目光茫然了一瞬,又立马变得清明,“你是来找我女儿的吧,她上班去了,要中午才能回来。” 看着面前这个过分貌美却乖乖巧巧的女孩子,妇人面容一松,“小姑娘来的也是不凑巧,你是我家梅梅的朋友?” 女儿? 桑槐一惊,视线略略偏移两分,看见自己打出的手诀还在人家院子里到处转悠,暗自思索了下正要点头,就看到站在门边的小丫头扯了下妇人的衣摆说:“姥姥,我们先让姐姐进门再说嘛。” 妇人瞬间回神,歉意地朝桑槐笑了笑,“看我,光顾着问你话了,也忘了请你进门喝杯水。”说着就踏进门槛,做出邀请的手势,“小姑娘,有什么话我们进来说。” 指尖一暖,桑槐低头。 “姐姐,走嘛走嘛。”小丫头拉着她的手,企图把她往里面拉。 有些不自在,桑槐默不作声抽回手,握成拳垂在身侧,几步迈过去,双脚就进了别人家的宅子里。 “家里就我们婆孙俩在,她姥爷出门遛弯儿去了,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妇人说完就出了房门,留下站在原地干瞪眼的一大一小。 “姐姐,坐。”小丫头坐在桑槐身旁的凉椅上,毫不怯生的开始了自我介绍,“我叫柳云染,今年五岁,姐姐可以叫我染染。” “嗯。”应付不来自来熟,桑槐淡淡的回了声。 柳云染一点不气馁,叽叽喳喳的又开始了,“姐姐的辫子好长啊,比染染的都长!” “姐姐认识我妈妈吗?怎么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呢?你看起来比我妈妈要年轻多啦。”说完突然“哎呀”一声,然后捂着嘴惊恐的看着她,“你不会是……不会是我姥爷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吧?” 桑槐听得眉心一抽。 “那你是上门来争家产的吗?还是要变成坏女人把我们一家老小赶出门去?” 说着竟然“呜呜呜”地瘪嘴哭起来。 但桑槐看得很清楚,她眼里明显没有任何泪意,有的只有狡黠和机灵。 “坏丫头又闹什么呢?”妇人端着一个托盘进门,放在桑槐右手边的茶桌上,作势要去揪柳云染的耳朵,“小姑娘别跟她一般见识,这就是个被现在的狗血连续剧荼毒过的小丫头片子,一天到晚小嘴都不带停的,尽会惹人笑话。” 说是这样说,表情怨怪,眼神却依然慈爱无比,桑槐没有出声,接过了妇人递过来的水杯。 “你是梅梅的朋友,直接叫我秦姨就可以了。”坐下来打量了桑槐片刻,秦凤开口:“小姑娘怎么称呼?” “桑槐。” 这两个字在舌尖无声绕了一圈,秦凤看向坐姿端正的少女,“阿姨能问问,你找我女儿的原因吗?” 手里握着杯子,桑槐看向她,声音不疾不徐,“故人所托。”别的,一再不多说。 秦凤听了,也只当是自家姑娘的情债一类的了,就没太放在心上,反而开口留下桑槐,“她中午铁定会回来的,你也别走了,就在我家吃午饭。” 秦凤去院子里摘菜去了,耳侧是小丫头啃桃子的声音,甜香气息十分浓郁,边啃还边眨巴着大眼睛问她,“姐姐怎么不吃?” 桑槐的目光在托盘里几个红润滚圆的桃子上转了一圈,而后默不作声放下杯子,手指放在水蜜桃上一捏。 哦,软的。 柳云染用力嘬了一口桃子水,随意抹了下嘴巴,就跳下椅子噔噔噔跑开了。 桑槐也没有在意,趁着这个间隙召回手诀。 手诀一融身,桑槐眸光一凝。 这里确实是柳素梅家没错,生辰八字不会骗人,罗盘也不会出错,可秦凤说是她女儿…… 莫非…… 眼看那个结果就要呼之欲出了,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桑槐连忙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直。 气息不太对。她转开眼,门口立了一个头发半白,穿着灰色夏衫精神矍铄的中年男人。 他左手拿着钓鱼竿,右手提着一个蓝色小桶,里面水花翻腾,空气中的腥气则表明了,那里面是鱼。 桑槐爱吃脆桃。 可她最爱吃的,是鱼。 生前的记忆已经模糊的不像样子,而由鬼到修成人身又过了好几百年,在地府其实是吃不到什么好东西的。 虽然她也并不需要进食就是了。 “你好。”礼貌,要礼貌,桑槐盯着桶里蹦跶的鱼想。 秦凤摘完菜回来拉着人互相认识了一番就钻进了厨房,而柳父则蹲在院子一角杀鱼去鳞。 桑槐静静地盯着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时,衣角忽然被人扯了下,一个嫩嫩的声音响起:“姐姐,这个给你。” 是一个青红交加,形状饱满,不用摸也知道的脆桃。 垂眼,小丫头固执的把桃子往她手里塞,等她拿住了,就一溜烟跑去自家姥爷身边蹲着,还抽空折回身对她眨了下眼。 真是个可爱又活泼的好孩子。 嗅着洗刷过后的鱼腥味,桑槐面无表情的啃着脆桃想。